时光荏苒,先天冰霜之气自昆仑山顶部而来,天地苍茫,银装素裹,寒风呼啸。
两道人影于漫漫雪絮中穿行,白衣鼓舞,飘然若仙,映照着无边雪色,分不清是雪更白,还是人更清。
白衣仙人抬眸望着无尽长空,眼中玉清神光明明灭灭,问道:“苏檀,何为天意?”
苏檀斟酌片刻,缓缓道:“师伯,天意是天道的旨意,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
苏檀在回答二师伯有关天道的问题时,都会一再斟酌,尽可能说得玄之又玄。
——因为她的道和二师伯的道背道而驰。
苏檀的道是人定胜天,比三清中最激进的上清通天还要激进数倍。
上清通天的截取一线生机尚在天道的容许范围内,她的道就是直接往天道死穴里捅刀子。
天道岂能容忍她?
而历来将天道意志奉为圭臬的元始师伯到时候能否容得下她?
这一点,苏檀没有勇气去赌。
她的存在就是对天道的一种挑衅,若没有师门的庇佑,目前的她根本没有把握能躲过天道的暗算。
所以,苏檀不得不谨慎行事。
元始听了苏檀似是而非的话,眉心不着痕迹皱起,玉清之力泄露一丝,漫天飞雪被冲散,掩埋在万丈积雪下的灵土重见天日。
只一丝气息就弄出这般动静的元始,眸光清冷如初,仿佛世间万物皆入不了他的眼。
他将视线移到苏檀身上,继续问道:“何为道?”
声音飘渺,仿佛近在耳畔,又仿佛超脱此世。
苏檀神色凝重,收回想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1]这类玄之又玄的道家名句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的想法。
面对这个状态的二师伯,苏檀从心了。
思忖片刻,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然是经过美化的。
苏檀微微敛目,遮住眼中的情绪,缓缓道:“盘古大神身化万物是道,太阳东升西落是道,生死循环是道,弱肉强食是道,顺天而行是道,截取一线生机也是道,弟子觉得芸芸众生皆是道,道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说着说着苏檀不自觉抬眸,露出眼中的一抹兴味,拉长了语调,幽幽吐出最后一句:“我们也因道而生,因道而死。”
强如大道,祂算计了混沌青莲,不照样会因为盘古破开混沌而不得不隐退吗?
和道祖鸿钧合道的天道又是何等嚣张肆意,一手主导数个量劫,将天道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最后还不是会因为无量量劫而寂灭。
大道隐,天道出。
天道灭,大道现。
这世间不过是一个循环罢了!
元始定定地凝视着苏檀,似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苏檀收敛起脸上的情绪,躬身行了一礼,道:“二师伯,这些不过是弟子的胡言乱语,若有不对之处还望师伯海涵。”
元始眼中闪过一丝沉思,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是你感悟出来的道,何错之有?”
“纵使我为你的师伯,在修为上远胜于你,但我们都是求道者,在求道路上,没有高下之判。”
苏檀飞快隐去眼中的那丝惊讶,素来重视规矩,看不起根脚低微之辈的元始师伯,竟会说出这番深明大义的话。
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不对,这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离谱,毕竟帝俊、太一这两只三足金乌还真有可能从西边往东边飞。
在苏檀陷入头脑风暴时,耳畔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虽说芸芸众生皆是求道者,但你万不可学那帮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
“他们就算是在求道,求的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道罢了。”
“终是上不得台面!”
苏檀闻言松了一口气,果然元始师伯没有变,还是那个清纯而不做作的极端种族主义者。
但苏檀不赞同师伯的看法,她不认为根脚低微的生灵求的道就是不入流的小道。
芸芸众生皆是求道者,又怎能依据根脚分出高低?
就这一点,苏檀力挺她师父通天。
——自己根脚不凡却能将目光投向根脚低微、求道艰难的生灵。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2]。
以手中长剑,为芸芸众生截取一线生机,替求道无门者开辟一道相对平坦的求道之路。
苏檀做不到这种事情,但不妨碍苏檀敬佩这种人。
她没有反驳二师伯的言论,只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应道:“弟子定会认真参悟天地至理,证得大逍遥,大自在。”
元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笑道:“你有这番决心,甚好。”
白衣玉冠的世外仙人展颜而笑,似冰雪消融,清辉潋滟。
苏檀被高岭之花的笑容蛊住了,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移开目光。
可恶,为什么她在洪荒没有找到修仙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留影石。
但凡有留影石,她就敢冒着被二师伯打成一根枯藤的危险,把这惊鸿一幕刻印下来。
——留待以后慢慢欣赏。
这时元始收敛起笑意,眸光深沉地望向麒麟崖。
苏檀敏锐地察觉出二师伯气息的变化,心中一颤,脑海中四个大字盘旋。
——天要亡我。
完了,被二师伯发现自己偷瞄他了。
家人们,她该如何在二师伯的三宝玉如意下艰难求生?
苏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顺着二师伯的视线望去,只见麒麟崖西侧的一处静室灵气翻涌,霞光万道,祥云瑞彩。
有人晋级大罗金仙!
苏檀反应过来,是师父突破大罗金仙了,她没克制住心中的喜悦,惊呼出声。
二师伯目光直直盯着这那处静室,没将苏檀的大呼小叫放在心上。
静室大门缓缓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墨发黑袍,容貌秾丽,眸中上清神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