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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进一步消息传来,骠骑大将军的队伍在阳山关全军覆没,五万大军无一人生还。
正在为一名老妇打酒的钟离听闻此消息,脑中一阵晕眩,紧绷多日的弦就这么断了,整个人竟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钟书齐衣不解带地把脉喂药,可钟离迟迟不愿醒来。
知晓她的苦闷,钟书齐郁气难抒,只觉气恼:“阿离,你再不醒来,要扔下兄长一人吗?”
“只要你醒来,兄长带你去找他便是。”
窗外刮起了大风,豆子一般大的雨珠敲打在窗牗上,劈啪作响。
昏迷中的人儿似被吵了好眠,眉头动了动。
第二日,钟离醒了,愣愣看着头顶的床幔,思绪飞到天外。
那样骄傲的人,即便化作黄土,也不该在阳山关那样的地方。
大人,是你教会我拒绝,坚强,随心而动,没有你,我早就已经死了。
容妾身来带你回家。
大雨未歇,钟书齐手执一碗汤药推门而入,却只见空荡荡的房间以及桌上一封书信。
墨迹已干,人去良久。
“兄长,阿离不孝,自此一别,望珍重,如若命大,定回来向兄长郑重赔罪。”
……
*
阳山关地处虞国最北,靠近北境,风沙呼啸,走上几里地都不见一丝绿意。
路边偶尔有破落茶馆供旅人歇脚,只是近日不太平,只留茶馆,却不见人影。
钟离跟随一队北境商队来到此地,分别后徒步而行。
她不会骑马,只得跟着手中地图所绘,向阳山关腹地方向行走。
她现在皮也糙了,肉也厚了,走上五里地才觉得疲累,在原地兜转,找个隐蔽之处过夜。
一番赶路,都未有时间好好休息,更遑论洗澡,钟离只觉自己像个落魄乞丐,身上酸得发臭。
是以在看见一汪清泉时,再也挪不动步子。
钟离先是谨慎地掬起清水洗脸,再是脖子,洗着洗着实在忍不住,脱下外衣跳入池中。
冰凉透彻的泉水盖过腰际,钟离不由发出满足的喟叹。
此地人烟稀少,再加上特殊时期,想必鲜少会有来人。
钟离逐渐放松,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直到胸腔内的空气殆尽,才冒出个头,大口呼吸。
冰凉的触感渗入肌肤,脑中思绪变得格外清明,骆已呈刀削一般的五官跃入脑海,钟离不由失声痛哭。
她从未想过骆已呈会死,那样顶天立地,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该永远处于高位,受人尊敬。
哭声逐渐变得哽咽,在这无人的空旷漠原,如飘荡千年的孤魂野鬼,哀戚忧郁。
沉浸在痛哭中的钟离全然没有意识到,两名黑色的影子正向自己逐渐靠近。
直到一把长剑明晃晃地在眼前闪现:“什么人?”
压抑低沉的声音撞入耳中,钟离吓得直接哽住。
抬首看向对方,眼角泪珠莹润如玉,一张小脸在月色下泛着柔光,如月下仙子偷偷跑入人间,偷尝禁果。
萧鹤愣了愣,惊呼脱口而出:“夫人?您怎么会在此地?”
身后另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跳入水中,宽厚的肩膀紧紧将人搂入怀中。
骆已呈不知心中排山倒海的是何滋味,半天才吐出一句:
“夫人,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