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卫方转头朝齐荀看了一眼,齐荀就站在他身侧,神色沉稳,双眸暗含锋利,看上去颇有几分老练,饶是他比齐荀在官场浸淫许多年,气势都不自觉矮了几分。
齐荀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道:“按葛县令的想法做便是。”
葛卫方放下心,面色严肃地朝捕快点了点头,捕快抬起手下令,门前的官兵一脚踹开门,身后的官兵便紧跟着涌了进去,剩下的官兵留守在外头。
很快,平房内传来一阵尖叫,女人的、男人的,齐荀并不奇怪,早在来之前他便把先前的案卷大致瞧了一遍,失踪的不止女子,男子也不在少数。
今日葛知县叫他过来,他知道是葛知县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但他选择跟过来,一是想借着葛知县的心思了解一下平阴县,再则是想找一找,这附近有没有安庆侯部下的踪迹。
这些日子他在架阁库里,做的也就是这事。
葛知县这些年贪得不少,这事在县官之中算不得什么稀奇,皇权不下县,县官是这当中的关节,如果被分到清苦的地方,能一如既往坚定心志的知县,是极少数的。
作为县官,不仅要与朝廷周旋,还要对抗当地乡绅,在这样的环境下为民行事,自然是极难的。这些齐荀再清楚不过,但做错事了,理应受到惩罚。然而地方上官僚政|权错综复杂,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轻易就能将这知县罢黜。
平房里的声音停息了,齐荀跨步走进去。
黄土地的小院里,两位官兵缉拿着贼犯,贼犯嘴里还喊着冤:“葛卫方,你给老子等着——”下一刻就被官兵堵住了嘴。
葛卫方心里害怕,拿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转念又挺直了腰杆,又巡按御史给他撑腰,他怕个什么?
抬头看到齐荀往屋里走去,葛卫方赶忙跟上。
屋内冷得像冰窖,窗被黑布封上,连光都挡在了外面,里面其他的布置瞧不太清,唯有被门泄出的光照亮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一些草垛,周围是一个个瑟缩的身影。
捕快走上前朝一旁的衙役道:“去一个一个查,姓甚名谁,来自哪里,都一一记上,莫要漏了。”
草垛前的人听到声音,纷纷抬起头,呆滞地看了眼前的捕快半晌,有的反应快的,已经跑到捕快面前道谢,还有一些躲在原地低声抽泣。
而后屋内其他人也拖拖拉拉站起身,队伍排到了草垛处,两个衙役一前一后开始问话。
齐荀这才约莫看清这些人,多是身材瘦小的女子,还有几位长相阴柔的男子,心里大概有了定数,今日在这里应是查不到什么了。
齐荀从队列中收回视线,转身想要走出屋子,前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队尾问话的衙役道:“听口音,你不是兖州人?”
齐荀往声音处看去,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位身量纤瘦的女子,女子微低着头,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下半身的衣裳虽染了污秽,却看得出绸面质感精美,衣角被冷风吹起,紧紧包裹住她瘦弱却挺立的身子。
齐荀几乎是一瞬间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