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对上头那人狠厉的目光,他仿佛看到了那日在平房前将人狠狠踩在脚下的齐荀,心里狠狠一揪,当下愣在了原地。
那日被齐荀踩在脚下的人,如今除了嘴还能动弹,其他地方都不能动了。
上头的那道身影漠然离去,密密麻麻的恐惧顺着膝盖爬了上来,葛卫方打了个寒战,巨大的恐慌让他无法动弹,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疯狂拍打囚着他的铁栅栏,朝外面放声大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没有回应。
最终葛卫方扒拉着铁栅栏缓缓滑了下去,绝望地停止了呼救。
出了牢狱,齐荀坐上马车往兖州赶。
“主子,朔少爷今日来了。”庞庆道。
齐荀摘掉脱了一半的靴子,靴子上面沾了泥,他有些不舒服。
齐荀听到庞庆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道:“我记得他前两月才歇了,怎么今日又得了空了?”
说罢接过庞庆递过来的干净皂靴穿上。
庞庆看出主子有些不开心,忙道:“主子您忘了,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书院一早就把学生都放回去了,朔少爷懂事,还在书院多留了几日用功。”
竟已是腊月二十六了。
齐荀净了手,用帕子缓缓擦拭。
腊月二十六割年肉,他幼时家贫,只有腊月二十六这天,母亲会拿出一块红肉,肉虽不大,却足以满足他们三人。
后来母亲病重,这个责任就到了他身上,为了能让弟弟吃上一块肉,大冬天他跑遍各家各户替人倒泔桶,手时常冻得裂开。
直到进了宋府后,他才不用再为了吃食发愁。
马车路过街道,热闹的声音传来,齐荀撩开车帘,入目是一群人围在小摊前买肉。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摊前的小贩露出一身腱子肉,手起刀落,边割肉边笑着喊:“割年肉咯!”
看到围观人群中的一对母女,齐荀忽然就想起在兖州的陆瑶珂。
她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身子还痛不痛。
齐荀面色柔软了几分,挥挥手示意马车停下。
从袖子里拿出几两银子,道:“去割点肉吧。”
陆瑶珂原先最喜欢过节,她喜欢热闹,每每过节都要在府里忙前忙后,必然要把所有能布置的都布置上。
齐荀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下了马车。
街道两旁的小摊都是卖年货的,旁的摊子前倒没像肉摊前围着那么多人,齐荀走了一会儿,在一个花灯摊子前停了下来。
摊子老板很会做生意,哪怕是大白日,也把灯一个个吊起来,里头也都点着火,在这条路上倒是十分吸睛。
“贵人,您瞧瞧喜欢哪个呢?”老板笑眯眯的,齐荀通身气派,老板见了他却也不怯。
齐荀扫了一眼摊子上的花灯,又听老板问:“贵人是想送给什么人?”
老板大着胆子打量,又问:“是送给府里的夫人吗?”
齐荀听到这个称呼神色微微一愣,却也没纠正老板的话,道:“你这儿有纹了鹿的吗?”
“有!有!”老板笑着从摊子底下掏出来一个崭新的灯笼,“这个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京城买来的,贵人见识广,瞧一眼便知道了。”
齐荀单手接过,花灯绸缎精美,细腻的光面上头,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小鹿傲然挺立,双眼清澈宁静,看得他心里忽然一动。
“就它了。”
“欸!贵人果然慧眼!”老板笑呵呵接过银钱,光颠一颠他便知道分量不少,心底一乐,就又添了一句,“贵人心善,想必待夫人也是极好的,有你这样的夫君,夫人也是个有福的!”
庞庆走到跟前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站到主子身后,莫名觉得自家主子的背影多了几分柔和。
主子没有反驳摊贩老板的话,为什么?
庞庆没敢多想,跟在主子身后上了马车。
等到了兖州,天已经擦黑了。
齐荀拿着花灯,本想先去后院一趟,却在路上被暗卫拦了下来,转身去了书房。
半刻钟后,暗卫咽了咽口水,头皮有些发麻。
齐荀坐在上头,良久没有说话。
暗卫不敢抬头看,只好看向守在门口的庞庆,却见庞庆一脸严肃。
庞庆心里不甘,连他都替主子感到不值。主子对陆姨娘的感情,到今天为止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主子愿意为了她几天几夜忙得不能睡,愿意为了她得罪齐王,可谁又能想得到,这原本就是三爷设的一场局。
三爷做得的确很隐秘,若不是那两个兖州贼人在被三爷派人谋杀后拼命逃出来,他们也不会查得到任何蛛丝马迹。
连他都想得到三爷大费周章派陆姨娘来打的是什么算盘,主子定也......
庞庆侧过头,看到桌角露出的彩灯,一时觉得刺眼极了。
齐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拿起桌上的小鹿花灯起身,随手将其放在了书架的角落,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半晌又道,“去查一查三爷近日的踪迹——”
“看看他有没有来兖州。”
暗卫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庞庆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但一贯的素养让他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
主子分明最恨别人背叛他,今日却是怎么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主子的吩咐就又落了下来:“你去吩咐厨房将那年肉做了。”
“是。”庞庆心里惊诧,领了命离开了书房。
齐荀静静站在窗前,书房内渐渐暗了下来。
“兄长,怎么不点灯?”
齐荀的背影很明显愕然了一瞬,再转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齐朔拿起灯罩把烛火点着,屋内亮堂了起来。
面对齐朔,齐荀一如既往地严苛,一一问了他这段时间在书院所得,有些地方答得不甚满意,齐荀便劝诫他好好读书。
齐朔口中发干,等兄长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