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陆瑶珂嫁人的消息后,整个年节齐荀都过得浑浑噩噩。
齐朔会说出那些话,也是因为他真切地见过齐荀一蹶不振的样子,他太怕了。
一夜之间,原先意气风发的齐荀没了人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学会了饮酒,酒量在一日日不计后果的放肆后终于见长,心也渐渐变得坚硬无比。
一日被李瑜痛斥后,齐荀在冷风中清醒了过来。
他怀着最后一丝念想,赶到京城。
在看到安庆侯府那四个大字时,齐荀忽然红了眼圈,那时他不知陆瑶珂的处境,却固执地认为她在等待他的解救。
可他不过一介穷酸书生,连侯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后来他辗转寻到陆府,被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请了进去。
陆府气派,蝠雕的上梁像是刚刷了漆,油光发亮,堂侧的花好月圆屏风喜气洋洋,府上喜事的余韵还未散去。
老太太坐在上堂,有一下没一下地掀着茶盖,道:“你就是在宋府教书的齐先生?”
齐荀没想到陆瑶珂还和老太太提过自己,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齐先生学识渊博,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老太太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大老远跑来京城是为了什么,但是如你所见,我们珂姐儿已经成亲了。你们读书人是最讲礼节的,如今你也该喊她一声陆姨娘。”
老太太扶了扶头上的金簪,眼角微微上扬。
齐荀攥着茶盏的指节泛了白,想到陆瑶珂,他最终还是开口请求:“我只想见她一面,只要让我见到她,以后我必定不会再打扰。”
他以为她一定有诸多无奈,所以才想亲耳听她诉说衷肠,如若她不愿,婚事又算什么?他甚至做好了要带她离开的准备。
最终老太太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丫鬟拿了一个木盒放在他面前,那里面放着一枚玉佩,是他与她的定亲之物。
那是他花了手头所有的银钱买给她的。
“你们读书人好面子,我也不多说了,你既明白她的心意,日后就不要再来了。若你真的对她好,日后也该离侯府远远的。”
老太太说话不留余地,齐荀却已经头脑发懵,怔怔看着木盒,玉佩静静躺在木盒里,分明上一次瞧见它,还是陆瑶珂一脸惊喜地将它收在掌心,趁他不注意时踮起脚尖偷偷亲了他一口。
粉唇轻啄,在那日变成了击垮他心里防线的利箭。
齐荀拿起玉佩告辞,在走上桥时,随手将玉佩扔到了湖里。
原来爱不是一点一点消失的,只不过在一个瞬间,那些美好无比的过去就变成令人憎恶至极的脏污。
齐荀从陆瑶珂身上收回视线,听她话中的意思,她与自己的祖母并不亲近。
也是,她自小就长在外祖母跟前,若是陆老太太真心待她,怎么会情愿把她嫁给一个病卧床榻的人。
“齐大人若是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陆瑶珂轻声说道。
齐荀没有拒绝,陆瑶珂遂站起身,临走前,她看到桌案下露出一角彩灯,她疑惑地皱了皱眉,齐荀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个玩意了?
她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齐荀,攥了攥帕子,出了屋子。
走到房门口,陆瑶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本打算问问齐荀到兖州的事情,顺便借此试探他与三爷的关系,这个想法却是落空了,眼下却又有了更担心的事情。
齐朔今日的话似是在提醒齐荀,不要不明不白把她留在府上,她有些忧虑,却又摸不清齐荀的态度。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得留下来,如果三爷知道她被齐荀赶了出来,那祺儿......三爷也不会再顾忌她,像三爷这样的人,还会对祺儿下手吗?
她不敢赌。
陆瑶珂轻叹一声,调整好情绪后走进屋子。
书房内,庞庆站在屋子中听差遣。
齐荀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
“把齐朔送回京城,今晚就走。”
庞庆神情一滞,随后默默应了声是。
*
天如浓墨一般漆黑,陆瑶珂点了一盏小灯,坐在书案前写字。
一首词写罢,陆瑶珂搁下笔,缓缓抚上胸口,怀里的玉石微微发暖。
她平日里不着首饰,是以那日被三爷敲晕带走,身上只有侯爷给的那玉石、一枚玉簪以及云煊给的珠串,珠串已经丢在了路上,玉簪也在磕磕碰碰中摔碎了,唯有怀里放着的这块玉石还一直陪着她。
陆瑶珂往后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幅笔墨。
她用了四年多的时间,才在自己的笔法中抹去了齐荀的痕迹,但想抹去一个人,学习另一个人的书法自然是最快的捷径。
如今她的字,已经与侯爷当年的字体有了八九分的相似。
这八九分的相似,都是她照着侯爷编成的兵书一笔一画日日练下来的。
侯爷笔法粗犷遒劲,据说是自小跟着笔法大家张大师练成的,她也不过只模仿到皮毛,字体就隐约有了些风骨。
昏黄的烛火晃动,陆瑶珂揉了揉额角,拿起砚台随手压在上头,起身回床榻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但是齐荀这件事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且不说齐荀这些日子根本没怎么回来,就算齐荀日日回来,她能近距离接触到齐荀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更遑论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
陆瑶珂有些不确定齐荀的态度,在齐朔提起了那些话之后。
然而就这么想着,床榻外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声音。
“爷来了,姑娘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
低沉的嗓音隔着绡帐传来,陆瑶珂不由得绷直了身子。
绡帐被人打开之时,她匆匆闭上了双眼,佯装自己已经睡着。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陆瑶珂忽然被人腾空抱起,娴熟地放进了床榻里头,陆瑶珂眼皮微颤,没有睁眼。
上头的温暖离去,身侧又突然被人填满,陆瑶珂呼吸一滞。
先前他都是这样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