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隅然弯腰拿起脚上的东西,和林泽希并排往木质台阶上走,虽然周围寒风扑朔,但他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陈隅然,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聊聊天?”林泽希停顿,扭头询问对方,达成一致后,她从提包里拿出纸巾铺在台阶上,示意陈隅然坐下。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你应该才来宛湖一年吧。”
“对,但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璃心桥的传说,要不要跟你分享一下?”陈隅然挨着林泽希坐下,将两个盒子都放在大腿与腹部之间,双手轻搭,生怕它们掉落,又担心它们受到挤压。
“是吗,那说来听听。”林泽希将提包垫在膝盖与胳膊肘之间,撑着脸颊,偏头看着对方。
“话说,璃心又名离心,离开的离。这个桥可以通向机场、车站,见证了纷纷扰扰的别离,无论你愿意与否,无论是否真心,驶过这座桥,就是你最终真正的决定,也是为一段关系亲手撰写的结局。怎么样泽希,是不是听起来很有道理?”
陈隅然一直看着对面的林泽希,她羽扇般的睫毛在寒风拂动中簌簌而动,鼻头微红,白色的雾气丝丝缕缕的飘散,衬的耳坠好像迷失在烟雾中不停摇晃,听得比他这个讲述者更投入。
“有道理,那我可以发表一下在这里生活五年的理解吗?”林泽希微眨眼睛,似乎在准备一个演讲。
“当然了,泽希,我洗耳恭听,请开始!”陈隅然没有离开视线,痞哒哒地恭维。
“璃心桥,取名自玻璃心。大家潜意识里觉得玻璃心是形容一个人脆弱、无能、敏感,经受不起挫折,承受不住风浪。”林泽希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的眼睛,又转头望向湖面继续说道。
“但是以它命名的桥梁,却可以承载数以万计的重量,容纳水泄不通的车辆,以及摩肩接踵的人群,也是在向外界证明,玻璃没有那么不堪一击,玻璃心也不是让人避之不及。纵使心灵很坚硬牢固,由钢铁或者水泥所筑,但经历过千疮百孔的风霜侵袭和无休止的消耗,它的承受能力远不如一颗玻璃心。因为有一部分人并不是生来就是玻璃心的,但是她们的经历让自己不得已来精心修复,慢慢完善至一颗完整牢固的正常心灵。”
林泽希倾泻而出,做了一个深呼吸,因为她觉得很舒畅,借着描述璃心桥,向信任的人倾诉着自己的内心。
林泽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反感热闹场景,喜欢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与外界隔离。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变得神经紧绷,压抑烦闷,但幸好,林泽希在改变。
她在慢慢将这些本不属于自己的特征剔除,找回真正的自己。
然而,藏匿在低矮花丛中的虫鸟飞走了一波又一波,湖面的水流不断更替,却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反馈,林泽希又转头看向陈隅然,“你认为我这个见解如何?”
“泽希,那你呢,修复成功了吗?”林泽希出乎意料,她没有想到陈隅然会这么直接的发问,也没有组织好语言。因为现在的她并没有回到自己满意的模样,所以也不想欺骗。正在研究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转圜这个话题时,陈隅然又问了一句,
“泽希,换句话说,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还不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都聊过了吗?”林泽希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浮现着淡定的笑。
“泽希,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陈隅然收起了刚刚的和声细语,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中多了份严肃和坚定,看向林泽希的眼神中也掺杂了许多想听到真话的渴求和期待。
林泽希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放下手臂揉了揉膝盖,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但她不喜欢谎言,
“玻璃心没有那么糟糕,花费心力与时间是可以弥补的,这些年我的生活也在一步步变好。”
这些年林泽希过得好吗?答案是模糊不清的,或者说没有标准答案。
她完成了高中学业,考上了大学,拥有一份薪资可观的工作,一两个知心朋友,平淡温馨的小生活,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很完美,令人心驰神往。林泽希的感情认知一片空白,心中封锁的领地似铜墙铁壁般无人可闯,不会主动置身热闹繁杂的场所,不愿意提及的名字,循环往复摩梭的照片以及和自己生活轨迹没有关联的碎片。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着实难以下定义!
“泽希,已经很不错了,真心话。”陈隅然还是盯着林泽希的侧脸,眼睛酸胀也毫无知觉。他抬起双手使劲的搓弄,让它发热发麻,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句话是真的,听到对方这样的自述,陈隅然已经十分知足。
“其实,真的很惊讶你邀请我一起跨年,我非常满足。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一起过节吧,不过更严谨些,也可以是第二次。”陈隅然平复心情,又用着温和的语气一成不变地耐心询问。
“确实可以这么算,高三元旦晚会结束,没有集体合影,我便被叫走了,再后来我们两个在那条路上见面,然后…然后再次相见已经过了这么久。”林泽希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这是两人第一次聊到这一步。
她抬头望向天空,良久叹了口气,“这一时刻,为什么没有雪呢?”
为什么没有泡沫般密密麻麻的雪粒或者飘飘扬扬薄如蝉翼的雪片此刻满天飞扬呢?落在旁边时刻保持耐心温顺态度的陈隅然的头顶、睫毛、眼帘、鼻翼、勾勒出浅浅弧度的嘴唇、宽厚笔直的肩膀上,落在林泽希高高盘起的发旋、拥堵在脖颈上的围巾、轻阖的双眼以及摊开的双手上,再或者勾勒出一片白茫茫的画面,干净、纯洁、透亮,这样的雪景衬托,或许是人们坦露心声,畅谈一切的绝妙助力。
“为什么要下雪?泽希。”陈隅然有些不明白她的突然转变。
“因为雪的颜色很纯透,落雪的声音很细腻,积雪的触感凉彻心扉,很适合谈心。不会拐弯抹角地遮掩,不会受到噪音的干扰,更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语言错乱,只要一场雪就可以做好无声的掩护。”林泽希挑眉,似乎在征得对方的认同。
“所以泽希,现在没有雪,我们没有办法谈心了吗?”陈隅然听着林泽希的一番阔论,觉得她与高中时期仅有只言片语的林泽希出入很大,很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