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木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那孟娘子觉得西楼如何?”
孟渡一板一眼的回道:“御赐的府邸,自然是其他宅院无可比拟。更何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江一木似是有些惊讶,抬眉望着她道:“孟娘子谬赞。”
此话一出,觉得甚是熟悉,才想起巷子里初见时,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孟娘子夸赞自己身手,不过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场面上的敷衍。
啧。奇了怪了,竟记得如此清晰。
“那孟娘子可是想定了?”
“嗯。”
“怎么也不问句租金。”
“租金你定。”
江一木嘴角一勾,笑了声道:“行。”
他推开府门,背对着孟渡说:“临江轩通常是不让外人进来的,更别提赁居了。我这么安排,也是看在老徐的情分上。”
月光透过门缝,落在江一木半边身上,勾出好看的侧脸和肩臂的轮廓。
孟渡看见江一木的右手腕上系了一根玄色的手绳,手绳上的灵物正吸收着月之精华,显得比平时更加的饱满明亮。
这颗朱砂和狗牙,确是她从幽冥带来,焚烧过红莲火的灵物。江郎中带在手上,难道是为化解受雪鬼所伤的阴气?
孟渡刚想开口问,忽然想起先前徐道士告诉她江郎中为何会受此伤,想到徐道士面上那抹谈不上正经的笑,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江一木见孟渡怔在门口,背靠着半开的府门,问:“孟娘子在想什么呢?不进来府上坐坐?”
孟渡回过神,摇了摇头。
江一木双臂懒散的抱在胸前:“孟娘子大晚上赶来临江轩,可不就为了偷听我教训空青吧。”
原来那只黑猫叫空青。
“自然不是。”孟渡走上前,“江郎中的刀恢复了吗?”
江一木没想到孟渡是来关心他的刀,摇了摇头,道:“我前两日去找了吕照,他说这把刀的情况的确是灵力消退,但他不了解冥刀,也没有解决的方法。”
江一木从腰侧拔出短刀,放置于月光之中,只见刀身黯淡无光,好似覆上了一层霜雪。
孟渡正色道:“实不相瞒,我祖上传下一种守护刀器灵力的法术,但是此术不可外传,因此施展法术时不可有旁人在身边。江郎中若是放心我,可让我今夜将此刀带回去试试。”
江一木插刀入鞘,从腰间取下递给孟渡:“没问题。”
孟渡没想到江一木这么爽快,小心翼翼的接过赤莲刃,挂在自己腰上。
孟渡作辑道:“我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若无旁事,我就先回去了,江郎中早些休息。”
江一木直起身:“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云溪山舍的路上,孟渡问起阿禾的左眼,江一木神色变得凝重。
“尚未恢复,只有以药慢慢调养。”
“现在有芙儿姑娘照顾他了,江郎中或许可以放心些。”
江一木有些疑惑的看向孟渡:“芙儿姑娘,林芙儿?”
孟渡应了一声:“林芙儿在茶馆留下了,江郎中每天在三楼的医馆,没有遇见过她吗?”
江一木摇头:“我每日一早从内院的侧梯上楼,全天几乎不离医馆半步。”他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沉吟道:“阿禾居然会留下一个茶女。”
一路踏着月光,很快就到城南。
江一木站在山舍门口,看向曲折的游廊。印象里,这条曲径薄雾缭绕,幽静深远。然而今天是个清朗的夜,竟能看见飞檐翘角下精致的浮雕,和朱檐碧廊一路缠绕的花藤。
明月如钩,繁星成片,落在人的眼中,也忽闪着星星般的清光。
江一木看着孟渡,问道:“孟娘子打算何时搬来?”
孟渡不假思索:“明日。”
江一木翻身上马,朝她一笑:“孟娘子,晚安。”
***
深夜,寝屋内。
孟渡从床榻踱至窗前,在一缕纯净的月光中跪下。
她身着月白诃子,露出胸口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如锦缎一般垂下。
孟渡缓缓抽出短刀。
月光之下,刀身像落了一层白霜。孟渡在霜雪中望见了自己模糊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这一幕似乎千年都不曾变过
孟渡反手握刀,将刀尖对向自己的心口,合上眼,低声念起一段咒语。
屋内起了淡红氤氲,好似无数滴细腻的血珠在空中漂浮。
猩红的血粒在刀尖凝结,如同这世上最纯净的朱砂。刀身的红莲纹逐渐隐去,刀上幻化出一朵鬼魅的花影,起先只是一颗花苞,随后一点点张开那伞状的赤红花瓣,沿着刀身攀向那刀尖的心血。
待心血被吮吸而尽,赤莲刃终是恢复了清湛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