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河田和泽北扭打时看起来很像不可描述吗?还是安娜在被处理膝盖的伤口上忍着疼哭泣这个场景很邪恶?
洗好之后,安娜把那件很长的T恤单独抽出来,站在穿衣镜前贴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胸口处印有SANNOH字样的T恤真大啊,衣服下摆比校服裙子还长一些。洗过的T恤上有安娜家洗衣液留下的铃兰花香,淡淡的,很好闻。
她把衣服和裤子叠好,装在袋子里,然后去敲泽北家的门。
敲了好几下没人应。今天是周日,难道又没有人在家吗?她走到院子那边的落地窗,看到泽北在地板上跟谁扭打在一起……不,说扭打可能不太合适,因为泽北荣治根本就是单方面被胖揍,虽然用尽了五官想表现得凶悍无比但实际上却是被对方KO得血量空空。
电视屏幕上还闪烁着游戏画面。
“可恶……河田,这可是我家!”
“你家怎么了?就问你认不认输!你这个爱出风头的臭小子!”
“呜哇——投降!我投降!”泽北嗷嗷乱叫,“要窒息了!”
安娜笑得肚子疼,看着这个骄傲的小子一副狼狈样真的很好玩。她敲了敲落地窗,屋子里的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把视线投过来。她朝他招招手,拉开落地窗,站在院子里把袋子递给泽北,同时向他身后的客人点点头问好,接着眼神重新落回泽北身上,“啊,原来今天的客人是你球队的前辈。”
泽北的眼角还挂着眼泪,他一瘸一拐走着路的样子简直滑稽极了,扶着喉咙疯狂咳嗽——河田那家伙居然用剪刀腿锁他的喉!这还是前辈该有的样子吗!
他走到她跟前,心情不佳地一把抢过袋子,“河田简直就是个蛮牛!……”
“你小声点……”安娜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了,“等会又要被揍了。”
泽北郁闷地揉了揉酸疼的肩肘,打开了袋子往里瞅。
“里头是什么?”
“你昨天留在我家的衣服,我洗好了的。”
“哦,谢了。”
“那我先走了。”
“嗯,拜。”
鹤田安娜跟坐在客厅里的客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河田雅史盘腿坐在地板上,把眼神从安娜的背影上收回来,重新捡起游戏手柄。
“女球迷都追到家里来了啊。”
“才不是女球迷!”
“你就承认吧。上次比完赛后她不就站在休息室外头等着你吗?真是的……总有这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围着你转。”
“……还要不要打游戏啊!”
泽北生气地抄过河田递过来的手柄,胡乱地按着。
女球迷?算了吧,鹤田安娜其实就是个几乎对篮球不闻不问的白痴。他们一家刚刚搬到这边来的时候,她打过几次球。不懂篮球规则的小姑娘只会蛮不讲理地带球走步拽人打手,泽北荣治气得真想拽住她的两根麻花辫把她丢出自家后院的篮球场。偏偏大人们还在一旁袖手旁观还笑得乐不可支——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泽北荣治一直没明白两家父母谜一样的玩味打趣的笑容到底有什么含义。
有一次,他跟她争球,他不肯撒手,她也是,两个人都把篮球当宝贝似的,用双手卡住然后往自己怀里拽。就在充当临时裁判的泽北哲治叼着哨子准备吹响的时候,泽北荣治忽然怒气上头,抱着篮球用力一甩,力量不及他的女生一下子失去平衡,顺着那股力道摔出去好远。
泽北哲治第一时间跑上去。他抬起安娜的胳膊,看到她裸在运动服外边的皮肤被粗粝的水泥地蹭出好几道血口子,沾染着沙粒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有点惨不忍睹。
泽北哲治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她的伤口,扭过头冲儿子喊。
“喂荣治!你搞什么!”
“她……当时要是松手不就好了!”
“混小子,等会再收拾你!”
安娜坐在地上,铺天盖地的疼痛让大脑都不运作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泽北爸爸小心翼翼地扶进家里,泽北的妈妈正急匆匆地端来救护箱。
沾了酒精的棉球捻在伤口上面时安娜疼得直哆嗦,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她抬手用手臂遮住掉眼泪的眼睛,希望能堵住泪腺,可是眼泪也只是涂满了她手臂上的皮肤,并没有因此止住。她另一只手垂在腿上,把运动裤攥起一道道褶皱。安娜当然是觉得很疼的,可是却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败给酒精棉球的样子。
泽北荣治在院子里拍打着篮球,透过落地窗往家里瞄了一眼。
“她是在哭吗?”
“废话!”泽北哲治往荣治的后脑勺揍了一拳,“你让让她啊。”
“既然她要跟我打篮球那就应该做好觉悟才是!”
泽北哲治无言以对,于是在那天的一对一照例又把自家儿子不留情面地完爆了一顿。
夕照下的篮球场,橙色的篮球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地上安静地滚动着。
泽北荣治瘫在水泥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泽北哲治稀松平常地笑着,弯腰捡起篮球,用指尖顶起来旋转。
“我一定能打败你的,阿哲!”
“臭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所以……”荣治望着绚烂的晚霞默默出神,“为什么那个家伙根本不懂篮球却还是乐此不疲地跟我胡闹呢?”
“安娜她啊,确实不了解篮球……”哲治抬头看了眼被夕阳熏透的天空,“不过,她一定很想了解荣治吧。”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好像被高温的天气迅速蒸发的水珠一样,简直比赚来的钱还经不得挥霍。
鹤田安娜的头发长长了,散下来的时候发梢已经没过了锁骨。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把头发束成马尾,想到泽北荣治那个一板一眼的圆寸头,大概要多久剪一次才能保持那样规矩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