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安娜从这个在泽北荣治家的后院歪打正着地投进了第一个球后,就萌发了想要好好地了解篮球这项运动的心思。然而更歪打正着的是……比起篮球,她觉得自己似乎对足球的兴趣要更加浓厚。
刚开始并没有特别喜欢哪一只球队,就是半夜睡不着是爬起来看球赛,小小的电视机闪烁着一片绿油油的宽敞草皮,能容纳几万人的球场被球迷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挥动着自己喜爱球队的球服或者旗帜,大声地唱着队歌,有时候甚至会同时高呼某个球员的名字或者全体为某个换下场的球员鼓掌致敬。那时候安娜还没能把那些西方面孔一一辨认然后跟名字对上号,她钟情于看着满场飞奔轮廓立体的外国帅哥时也欣赏着这些球艺精湛的球员们行云流水的盘带过人,临门那一脚哪怕没进球都被牵扯得激动万分。
比起篮球一场比赛就能打出两位数又是甚至能暴增到三位数的比分,足球场的个位数比分或者对她来说更让人牵肠挂肚兴趣盎然。
日积月累的,从好奇变成了兴趣,从兴趣发展到热爱。对从小就练习并且获得一些小荣誉的钢琴都没有这种感觉……对钢琴的态度只是是平平静静的习以为常,不排斥也不热爱,就像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靠近心脏,可是要是缺少了的时候除了有点不习惯其他倒也没什么。然而对于足球却热情高涨,甚至半夜一点半爬起来看一场一个半小时的球赛后浅浅地睡上三四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仍然能精神抖擞的去学校上课。较之于钢琴,这项运动带给她的感受更像是生活中一个蓬勃向上的支点,把她一点一点地撬起来,站在高高的地方,好好地从这个角度出发,去看去想去了解日本以外的国度、足球以外的运动、平凡以外的世界……让她比泽北荣治在身边的时候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一项运动的迷人和残酷。
每项运动都会不一样,可是爱上运动的心是相同的。
鹤田安娜照例在每个星期五下午从书店里买回一本足球杂志,若是遇到自己最喜爱的球员上了杂志封面,那简直是除开球队赢球后最喜不自胜的事情。
篮球杂志只有三本,单薄地堆在书架一角,而足球杂志的厚度已经超了它的三倍还多。
唔……有点南辕北辙啊。安娜摸摸鼻子,俯在桌前上笑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翻完了一整本杂志后她从日记本里扯出那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张漂洋过海的明信片,对着明晃晃的日光灯来来回回地端详。
“荣治,你在那边还好吗?洛基说它很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想在给他的信上写上后半句话,然而笔尖顿在信纸上好久,直到溢出的墨水把那一片地方染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墨点,还是没有写出来。既然送他离开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那就不要再强调了吧,像什么一样,再怎么想念又如何?他还能看到这封信就心急火燎地攥着信纸飞回来吗?噗……安娜很无情地敲着自己的脑袋笑出了声,收起笔,把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原处。
其实自泽北荣治离开后的第一天鹤田安娜就开始给他写信了。然而日复一日,想说的话越来越多,信越写越长,纸张越来越厚,直到她收到了泽北荣治寄过来的明信片那天这封信的状态依旧是未完成……没办法嘛因为真的好想把所有的话一次性说完,邮资又那么贵对不对?于是这封信成了遥遥无期的白纸黑字,压在安娜的床头,迟迟没有寄出去。
日历刚刚被翻到十月中旬,气温开始坐着过山车一样往下俯冲,温度计的红色液体柱如同被BOSS凶残殴打着又没有被及时治疗的游戏人物的血量,嗖嗖直掉。十一月快要过完的时候冷空气就又猛又快地袭来了,这让安娜觉得秋天似乎没有停留多久就被迫不及待的冬季赶走了。
东京的冬天比秋田冷好多,湿乎乎的冷意跟小小的蛇一样,麻溜地贴着衣裤钻进皮肤里。鹤田安娜不管不顾地在校裙底下穿上厚厚的打底裤,出门去上学时却看到好多女生依旧是过膝的单薄袜子,光裸的白花花的大腿皮肤像是根本没有覆盖上温度传感器似的。安娜看得一阵哆嗦,不自觉地把领口又裹紧了一点。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是十二月二十一号的凌晨。鹤田安娜早上起床后迷迷糊糊地叼着牙刷洗漱,掀开窗帘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装素裹的街道,白白的雪层冲进视线里,她感觉心跳都重重地顿了一下。洗漱完毕后她拿出信纸找出笔,在纸上写了最后一句话便折好放进放进早已写好地址粘好邮票的信封,仔细地封了口,出门后把它塞进了离家最近的邮筒里。
白色的信封完全没入红色邮筒的那一刻,安娜觉得自己涌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跳终于如释重负地安放回了左边胸腔。——这封从夏季写到冬季的信,应该能被好好地送到大洋彼岸那个少年手里吧。
但是两天后,鹤田安娜期待着能收到那封信的人,背着背包出现在她公寓的门口。
夜里十一点三十二分,距离安娜吹好头发上床睡觉已经有半个小时了,迷迷糊糊间听到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响起来,她揉着眼睛起身,从猫眼里看到本应跟她颠倒时差的男生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形沾染着长途飞行后遗留的懒洋洋的疲倦感。
她打开门了,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敞开的门口,冬夜里嗖嗖的冷风灌进她的领口衣袖。泽北看到一脸迷蒙的安娜,什么都没有说,喉结却上下滚动了一下。
“进不进来?我要冷死了……”安娜跺着脚浑身哆嗦。看着泽北半天了还是不声不响的,干脆捉住泽北的手腕一把把他拖进屋子里。
他的手好凉。
“学校,圣诞节放假。”高大的少年站在玄关脱鞋子,鸭舌帽低低地扣在脑袋上,一片阴影笼下来,让安娜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他一边说着打扰了一遍迈进去,卸下背包时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眼神却游移到了别处。他说,“我想在这里住两天。”
鹤田安娜一肚子想问的话被他一句简明扼要的要求掐在了喉咙里接之被硬生生吞了下去。她除了一句同样言简意赅的答应,再也没有说其他的。
洗过澡后,她指着自己床铺旁边的一片空出来的地板说今晚委屈你一下跟我挤一挤吧。她的公寓好小,小到连沙发都放不下,她甚至有点担心这片空出来的地板都已经挤不下这个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的大男生。安娜帮他铺了厚厚的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