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选择。”
“那绘麻她怎么办?你就没有想过如果离开你她的生活该怎么办?”
泷泽雪绘撩开落到肩膀的一缕头发,眼神骤然变得尖锐起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谁,就算是姐姐也一样。”
“你不会以为绘麻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把她放在第一位吧?侑介,你都多大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可她当时还那么小——!”
少年脸色铁青,知道每次这个女人每次说话做事都要权衡一番利弊,自己一个外人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她们家的事情,可现在泷泽雪绘无所谓的模样却让他根本无法淡定,“你到底怎么回事,就因为自己想要出国留学,所以连绘麻都可以抛下不管,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暴怒声中,女人顿时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愉悦至极的笑声。
“哈哈哈——”
泷泽雪绘捂着肚子笑得简直停不下来,少年呆滞地看着她,完全忘了自己继续要骂什么。
她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憋着笑问道,“你生气了对不对,觉得绘麻没有人照顾实在是太可怜了对不对?”
“诶?”侑介顿时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看着面前乐成一团的女性磕磕绊绊地问道,“所以你,你刚刚是骗我的?”
“废话,我走之前一定会把绘麻安置妥当啊,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泷泽雪绘收敛了笑意,低下头轻咳了一声,“绘麻报的是明慈大学,和你昴哥一个学校,按她的成绩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努努力一定能上一个很不错的专业。”
“好好记住刚才那种无力的感觉吧,所有人都在向高处走,如果你执意要留在原地止步不前的话,迟早会被丢下的。”
泷泽雪绘扇着风,继续不紧不慢的安排着,“我明天给你筛点差不多的学校出来,你多多少少报一个。”
但少年明显不吃这一套,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然后猛地一拍腿,分外有主见地大声说道,“不!我已经有主意了!”
朝日奈侑介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剧烈的动作甚至带翻了凳子,“我也要考明慈大学!”
泷泽雪绘的身子顿时一歪,她吸了一口凉气,同样也跟着他站起身来,“先冷静一点,靠你现在的成绩来说考明慈大学很难啊。”
“我当然知道!但是绘麻在那里,那无论如何我也要去!”
这小子……
如果不是看在他刚刚有了目标的份上,对于觊觎自己妹妹的家伙她早就抡起凳子砸到他头上了。
“行吧,明慈就明慈吧,下定决心就去睡觉,已经很晚了。”泷泽雪绘向被遗忘在身后的椅子扬扬下巴,“把这两个也放回去,那张表我明天早上给你。”
听话的扛起两把椅子的少年一顿,回头问道,“雪绘姐还不回去吗?”
“我再吹吹风,大人的生物钟可是很不规律的。”
女性淡淡勾了下嘴角,等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时,这才沉沉地舒了口气,目光遥遥落在了楼底的某处。
那棵饱经年月的树木依然屹立在日升公寓花园的中心,巨大的树冠肆意蓬勃地伸向四面八方,在浅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无声无息潜伏在深海中的某种水生动物。
像是一只水母。
她这样想着。
……
泷泽雪绘永远都忘不了和绘麻相依为命的那几年。
她有一个在国外追求理想的父亲,和一个不知家为何物的母亲。
没人能想象,一个自己都还是未成年的少女在独自照顾比她小八岁的小女孩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那时的绘麻实在是太小了,需要她在上课途中赶回家做饭,需要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起身重新盖好踢走的被子,需要她一遍一遍的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但是绘麻并不理解她所做的一切,看不懂她眼睛里深埋的哭意和身上掩盖不住的淤青。只会无数次的拉住她的衣角,睁着随时都会掉下眼泪的双眼问她——姐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喜欢回家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小拖油瓶。
可让她回家的唯一的原因,也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小拖油瓶。
把所有心力都消耗在绘麻身上的泷泽雪绘就像是跟世界隔着一道透明的墙,那些无忧无虑的人的世界,她进不去。
她满是疮痍的世界,谁也进不来。
但逐渐长大的小绘麻就是打破那种状况的结点。
她会赶在姐姐回来之前笨手笨脚的铺好床,踩着小凳子做好总是烧糊锅底的饭。
会在姐姐眼底里积压的某种情绪积攒到顶点时,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抱进怀里。
“不哭不哭”
她只会使用这种单薄稚嫩的词语,努力缝补着姐姐支离破碎的灵魂。
再后来,绘麻领到了上小学要穿的小裙子。
泷泽雪绘背着光站在窗边,看着她背着小书包高兴转圈的模样,紧抿的唇始终无言,却对这样的场景有了一种莫名的欣慰。
潜意识里,她似乎也等了这一天许久了。
……
朝日奈要深夜回到日升公寓的时候,刚一出电梯门,客厅里刮来的一阵无名的大风就吹得他寒栗丛生。
瞥了一眼通往阳台的大敞的玻璃门,男人打了个哆嗦,刚准备裹紧衣服回去睡觉,忽然就被一阵迎面飘来的烟味呛住了。
就是那股不寻常的味道,止住了他的脚步。
朝日奈要不禁扭过头,在月亮落下的阴影里,他看到了一个模糊而纤细的轮廓,她的右手撑着额,有猩红的火点在指间一明一灭。
“你还会抽烟?”
停留在过去的灵魂就像被这一声从现实传来的呼唤拉回一般,泷泽雪绘的身体巨颤了一下,烟灰被抖落几进了风里。
“……”五指插入发间往后捋了捋,她沉默着瞟了他一眼,这一身不伦不类冰冷的袈裟此时倒像是某种信物一样,将梦境遗留下来的恐惧驱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