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也跟着点了一杯。同时点了一道关东菜。
薛雁说:“别人见了我躲都来不及,你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
“哈哈,有什么好怕的呢。”薛雁对她发脾气的时候,她也时常暗地里发牢骚,翻白眼。然而从未真正怪过薛雁。人家对她那么一点好,她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感恩戴德着。
记得刚进“深几许”杂志社当实习生的日子,她毫无悬念地成为前辈们的“公用秘书”,他们什么杂活都指派给她干。杜思秋又是生性随和的人,本身也自认为新人是该多吃点苦的。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直至升级为正式员工,她还在继续为大家服务。
那天上午,她两只手提满了为同事买的早餐。在茶水间碰见薛雁。她对杜思秋的工作能力很不满意:“这份文案给足你一天的时间,你就做出这么点水平来?你能否告诉我,实习期间你除了听候同事使唤,有没有主动找机会学习真正需要的东西?”
“没…没有。”她的声音因为心虚而越□□缈。
“杜思秋,我并不反对你为同事服务,这是好事。只是人总得自己强大了,才能做好你想做的,包括行善。”
她以斥责的方式,为杜思秋上了第一节职场课,那也算得上是一节人生课。杜思秋由此一直感激她。虽然她现在的工作还是很像打杂的,任务随时听候调遣。
她与薛雁碰杯,小心地啜饮一口雪利酒。真是百闻不如一试,那葡萄与白兰地调和出来的液体,滑过舌尖即刻散发出醇厚甘甜的味道,比一般的洋酒要讨喜得多。
“薛主编今天怎的有这闲情逸致。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公认的工作狂啊。”
“又不是在办公室,叫我薛雁吧。”她又喝了一口,“人嘛,总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
“这个倒是真的。尤其是失恋的女人,你不知道我以前一个朋友…”话说到一半就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嘶的一下没有了下文。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说错话了。
“没错,尤其是失恋的女人。比如我。”
杜思秋停下筷子,等她继续说下去。
“杜思秋,我爱的人,他今天结婚了。”她突然朗声笑起来,完全不顾邻桌投过来的注目礼。她的笑容里自嘲多过悲哀,“不,我这不能算失恋,应该叫作一段暗恋的死亡。”
杜思秋看着她,突然记起她博客里的一篇小说,现在她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薛雁自己的故事。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杜思秋是薛雁的忠实粉丝。她经常光顾她的博客,并由她的文字幻想薛雁应该是个温良贤淑的女子,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其中一篇博文写得尤其细致,至今她仍然印象深刻。
薛雁在那篇博文里写了小雪和海泰无疾而终的爱情的故事。小雪念高中时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班里同学常乱点鸳鸯谱将她和校草海泰拉扯在一起。她本来生性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被人说得多了,倒也渐渐注意到那个帅气的男孩子。她自认为自己能够配得上他,便以朋友的身份开玩笑问他:“人家都说我们是一对,你怎么看?”
得到的回应却是:“那可太离谱啦。”
“为什么,最好的和最好的搭配不是最完美的吗?”
“不,最好的应该跟自己最喜欢的在一起才算是完璧。何况,爱情并不需要最完美。”
他在不知情的境况下直白地拒绝了她,并且后知后觉地与她做了十来年的好朋友,甚至请她帮自己挑情人节礼物送给他的女友,也三番五次地给她介绍优秀的男孩子。他对她体贴入微,什么都能依她,唯独做不了情人。
你看,爱情就是如此奇怪。
杜思秋从她的故事里读出了孤独的意味,是一种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孤独。27岁的她,曾经不肯谈恋爱的她,还是在苦苦等待着他么?过了半晌,杜思秋说:“我看过你的小雪与海泰的故事…小雪就是你吧?”
“你可以啊,脑瓜子有点进步。”她顾左右而言他:“马上可以出师了。”
“还在为他难过?”
“有一些吧。反正到了我这个年纪,周围的人大体都赶着结婚,很正常。”她微笑着说。
那笑容轻浅得近乎麻木不仁。
这时,何又冬打电话过来:“小秋,我下午工作得晚,你要过来一起吃饭吗?”
“唔…我已经在吃了。改天吧。”她又喝了一小口,下意识地吧唧吧唧。
“喂,你怎么又喝酒了?”何又冬自己常因为业务喝得反胃,潜意识里是反对她喝酒的。
“就一小点,嘿嘿。”
“慢点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知道知道,我朋友在这儿呢,先不和你说了。”
“哦…谁啊?”他装得问得漫不经心,却越发显得孩子气。总觉得自己被杜思秋传染了,以前的成熟气息总在某些时刻荡然无存。
“哎呀你好罗嗦…是我上司啊。”薛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看,她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压低声音敷衍几句,草草了事。
薛雁说:“你恋爱了?”
“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别瞒我,看你笑得花儿都开了。”
杜思秋呆住。这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找人吐完苦水,薛雁的理智慢慢恢复。工作狂姿态重现江湖:“哎,对了,杨立那边你记得多和他沟通沟通,这位杨先生还真令人伤脑筋啊。”
“哎,你也知道他那种脾气,恐怕沟通有点难度。”
“不,别跟我谈什么难度。这事还是得由你来。”
“那我凭什么让他听我话,还是靠美人计?”她自嘲道。
薛雁的冷酷劲儿又出来了: “随便你。反正我只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