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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堂(1 / 2)

场面一时寂静。

众位太医觉得她用药刁钻,却也不得不承认顾淮衣医术高明。只是他们自觉代表了北朝的脸面,要这么直接认输,却是万万不能。

顾淮衣却是和他们没什么好讲的,她在医术上非常自信,并且一如既往地认为事实胜于雄辩,顾淮衣不屑解释。

正在两方互不搭话的时候,人群中一位小医侍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姑娘的方子大妙,只是这夜明砂不知道加的是什么道理。”

顾淮衣噫了一声,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小医侍自报家门:“小人吴病,师承秦妙秦医正,奉家师之命诚心向阮大医请教。”

她唔了一声,脸绷得紧紧:“没什么道理,调和气味罢了。”

原来这夜明砂是蝙蝠粪,她本想暗地里戏弄一下符冲,没想到还是有明眼人看了出来,甚至点破了这点小伎俩。

她强自镇定,夜明砂只是气味不好,但绝不至于害人,甚至还有清肝明目、散淤消积的功效,只不过放在方子里却是不伦不类,有些画蛇添足了。

吴病也没再多说,只应声道谢:“多谢阮大医解惑。”

顾淮衣微涨着脸,兀自端着回了一礼,心里想的是回去还是把这味夜明砂减了。

场面上一时寂静,在座的无不是医中圣手,被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姑娘技压全场,不由感到大失颜面,此时个个垂头丧气,均不做声。

符冲叫人客客气气地把太医们送出府,每人又送了不菲的诊金,这且按下不表。

这场斗医胜得漂亮。不过对于顾淮衣而言,胜负不念于心——当然主要是对手太弱,赢了也没多大意思。

药方既然没有问题,顾淮衣又为符冲诊脉施针定下药浴的疗法。她配的解药有副作用,服下后全身肌肉酸痛,非要一个月不间断地药浴才能缓解。

药浴用药量极大,顾淮衣低头思索了片刻,斟酌着改了几剂的配量,这才让人抓药。

她认真起来很有几分阮青青年轻的样子,冷静又无情。符冲不禁有些怔忪,回过神后道:“三丫头,陪我下盘棋。”

顾淮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这臭棋篓子,比小姨强不了多少。”

符冲敲了敲棋坪:“赢了有赏。”

顾淮衣乐颠颠坐下来:“双双斗胆执黑。”

她下的是快棋,落子凌厉,棋风如人,看得出来是个漂亮又厉害的小姑娘。

下了十来回合,符冲点点头:“棋艺还不错,路数像是三得先生教出来的。”

三得先生即太湖鼋头渚陆家庄庄主陆三得,自认得琴、得棋、得画三绝,故曰三得。

顾淮衣抿嘴一笑:“小姨父好眼力,三得师父住在无锡太湖边上,大师父出谷的时候常带我拜访他。”她唉了一声,不无遗憾:“快到吃桃的季节,三得师父家种了百亩阳山蜜桃,个个鲜甜多汁,甘美异常。”

“他倒是宠你。”符冲思索了片刻,落下一子:“当年我和青娘拜访他,可是桃子皮都没见到半片,还是青青趁夜里去偷了一篮,被三得先生追着骂了近百里。”

顾淮衣大笑:“三得师父和我提过这事。那会子吴师娘刚怀孕,别的吃不下,只能天天吃桃子。阮姨偷的不是旁的,偷的可是小婉妹妹的口粮,自然要挨师父骂了。”

她说的小婉妹妹,就是陆三得中年才盼来的幼女陆婉茗,爱逾珍宝。以至于近些年琢磨起改名号为四得,除了琴棋画外,又得小女。

符冲也笑:“倒是对不住你师娘了。不过别说,那确实是平生吃过最好吃的桃。”

顾淮衣眨眨眼:“那是,和阮姨一起吃树皮叶子,小姨父也甘之如饴。”

符冲摇头失笑:“你这鬼丫头,真是说不过你。”

顾淮衣落下一子,冲他一笑:“承让承让。”顾淮衣平时下棋的对手都是国手,往往十有九输,以至于对自己的棋艺很没有客观认知。她头回赢这么利索,也不掩饰喜意,骄傲得尾巴快要翘上天。

符冲定睛一看,果然白棋好好的一条大龙被斩断,颓势明显。他抚掌大叹:“嘿,小丫头片子,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不行不行,再来一局,咱们三局两胜为赢。”

顾淮衣虽说赢了,却也不想冒险,当下便不依了起来:“说是下一盘棋,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反正我就是赢了,双双也不惦记您宝库里的奇珍异宝,就想从您手上讨个人,小姨父意下如何?”

符冲摆摆手:“哪有赢家定彩头的道理?”

顾淮衣噘着嘴满脸不高兴:“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姨父这是要赖账不成?”

符冲往后一靠,很是慷慨:“我手底下好儿郎那么多,你且说说是想要哪个人?对了,过几天我把我那义子麒麟调过来陪你玩,怎么样?”

顾淮衣笑道:“您手下精兵强将,双双可不敢夺人之美。再说,别的人我也不稀罕,我只要我的惊尘哥哥。”

“还是那个手下败将左惊尘?”符冲摇了摇头:“他行事冲动莽撞,骨头又软,不是个能成事的,三丫头挑人的眼光忒不济。”

顾淮衣噎了一噎,兀自强嘴,顺便踩一踩他的痛处:“哪有您这么讲话的,小姨父倒是眼光不错,喜欢上我阮姨,还不是在情场上吃了亏?”

符冲昂然一笑,不以为耻:“大丈夫有所让,有所不让。男儿可在情场上让三丈,不可在国土前让分毫。”

顾淮衣被他的歪理气得七窍生烟:“那这盘棋就不作数了?也罢,回去就和小姨说,君帅一诺千金,却失信于晚辈,好不知羞。”

符冲也不辩解,叫人呈上一对金跳脱:“本想赏你的东西是真金,三丫头好不识货,却偏偏挑了鱼目。”

顾淮衣看着眼熟,不由咦了一声。这分明是昨晚她从自己腕上脱下来给九公子做赔礼的,不知怎么又回到符冲手上。

符冲微微一笑:“今日偶遇九公子,他让我嘱托与你,区区小事,三娘子不必挂怀。”

顾淮衣脸皮难免一热。这等贴身饰物落到外男手中,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那九公子未免太过憨直,他大可私下转交,全了她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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