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的面子不值钱。”左惊尘躺在床上,麻药退了效果,开始唧唧歪歪喊疼:“好阿准,我快疼死了,再给我下一剂麻沸散吧。”
顾淮衣头也不抬:“没有了。”
“怎么会?”其实这疼也没有到不能忍的地步,左惊尘还是不死心:“去镇上配一副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快快快,收衣服。”阿月和月娥匆忙跑了进来。眼见天边乌云翻滚,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转眼间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青瓦上,很快屋檐流水如注。
黄栾脸色一变,赶紧往厨房跑,又冒着雨拿了大大小小的桶和盆回来。
左惊尘已经有了经验,他躺在床上不慌不忙,反倒有心思指挥起大家:“阿月,你用盆子去接墙角洗脸架那边的漏水。哎那个桶先别动,阿准你用汤碗去接雨,木桶是用来填大窟窿的。”
总之,这青瓦房已经有好几十个年头了,破败的地方不下数十处,家里能看得到的容器都用来接雨了。
初夏的雨滴答滴答漏在铜盆里,时而缓,时而急。
黄栾脸色有些窘迫:“这阵子忙,没来得及修房顶。”
大家都道没事。且别说黄月娥出生贫寒,就算娇养如顾淮衣和阿月,也不是没有吃过苦。比这更破的地方,顾淮衣也曾住过。
倒是左惊尘还能苦中作乐,躺在床上哼着寒窑歌,顾淮衣倒有些刮目相看。
这雨下得急,走得也快。月娥放下鸡蛋回了大伯家,顾淮衣和阿月要守着左惊尘,一时脱不了身,便叫月娥到街上带信,说今晚留在黄栾家。
黄栾熬了一大锅粥,配着咸萝卜干,大家草草吃了个晚餐。
一共两间房。黄栾是主人,自然是住在主卧。剩下的一间本来是住符麒麟,不过今晚被顾淮衣打发到柴房打地铺了,顾淮衣和阿月情同姐妹,她俩挤在一间,倒也没什么。只是被子被水汽蒸润得潮湿黏腻,教人怎么都睡不踏实。
第二天,阿月去镇上买了百来块砖瓦,给黄栾家里修了屋顶,又补了墙。
左惊尘挑三拣四:“怎么不刮些腻子?你把柴房也给我补一补呀!”
阿月不悦地踢了他一脚:“你倒是会动嘴皮子,怎么自己不动手呢?”
左惊尘抱着腿嗷嗷喊疼。
第三天,三个女孩子相约着去赶集。除了买油盐米粮药以外,阿月看中了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仔,黄毛红嘴,十分可爱。于是不顾顾淮衣的劝阻,买了三对回家。
第四天,符麒麟从小坳镇赶了过来。左惊尘畏他如虎,这一个月做梦都是被符麒麟逼着跳下了崖,巨大的心理阴影之下,死活不愿意搬去镇上的客栈。
好在黄栾家里已经被阿月修缮得七七八八,也不灌风也不漏水,甚至柴房里专门为左惊尘搭了一张小床,铺上晒得蓬松暖和的被褥,左惊尘更不愿意走了。
没办法,顾淮衣和阿月只好陪着他在黄栾家住下。
日子过得平静悠闲,就这样差不多有半个月,突然有一日夜里,顾淮衣啊了一声,跳了起来:“我好像忘了点什么。”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阿月默默地掖了掖被子。
顾淮衣趿了鞋,点亮蜡烛,翻起笔墨,头也不回地问道:“有信纸吗?”
阿月叹气:“这个鬼地方,能找到草纸就不错了。”
顾淮衣也清楚,她用自己平时开药方的黄笺,舔了舔笔,写道:“九哥:近日俗事缠身,未得闲暇。与君相约,抱憾未赴,市分歉疚。待三月后,妹邀兄至会仙楼畅饮。”
是的,她忘了和符九的十日之约了。
现在算算,快有第二个十日了。
顾淮衣是个会道歉的,知道只有把自己说得越惨,才越惹人怜惜,就算有天大的怨气,知道失约的那人过得这么惨,也就不计较了。
“我最近在曹县,天气好热,我都晒脱了皮。”
“这边别的还好,就是旱厕的条件十分简陋,里面还有□□和蛇,又黑又臭,着实不堪忍受。
后来,画风逐渐跑偏。
“刚学会了给猪接生,那只猪叫做大花,一下子生了六只猪崽。”
“邻居王大娘送来的李子挺好吃的,又红又大,清脆爽口。”
“黄婶子送了我几棵黄瓜苗,我交给符表哥栽种施肥,现在已经落了六个小果,过几日应该就能吃上。”
“阿月养的小鸡长大了,护得跟眼珠子一样,谁都不能动。有一只差点被街上的大黄狗咬死,她气得要拿了木棍出去报仇,还好被我们拦下了。”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你要是来曹县,我请你吃西瓜,这边的西瓜又大又甜。”
大概写了十几页纸,顾淮衣才意犹未尽停下笔,装入信封,上面写的是“九哥亲启”四个大字。
说起来,她连符九的大名都不知道,下次吃饭一定要问问。
她朦朦胧胧地想,刚躺下睡意上涌,不由放任意识,坠入黑甜乡,直到第二天,艳阳高照,她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且不说顾淮衣被何人惊醒,单说符家九公子,小皇帝符昭在宫中苦等了十日,终于到了休沐的日子,把帅府后门青花石板磨花了,眼也望穿了,依旧没看到顾淮衣的影子。
“大概是三娘子有事忙着,要不老奴去帅府通个信?”福伯是有眼力劲的,看得出来符昭的失落。
符昭纠结了一阵,“也许她只是碍于情面应了下来,大概也并没有想出门。我冒昧来访,会不会失了分寸?”
“那哪能呢?万一她遇着什么难事耽搁了,您问一句也是应该的。”福伯劝道。
符昭点点头,想想也有道理,但福伯的手刚靠到门环上,他眉心狠狠一跳,不由提声道:“要不这次还是算了?”
福伯叹了口气:“也好,老奴陪主子回宫。”
可真要回宫,符昭又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地望着帅府后面,试图望出个人影来。
他在帅府后门停停转转一个多时辰,直到符冲都忍不了,客客气气地派人把他请进门。
“陛下可是有事?”符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