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朗气清,繁花丰茂。
李汐儿受邀至秦府为老夫人贺七十大寿。
她迷了路,正在园子里瞎逛呢,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他眉目冷峻,凛若冰霜,让人惟恐避之不及。
因来秦府贺寿的宾客繁多,李汐儿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匆匆退至一旁屈膝行礼。
好在那人并不怪罪,李汐儿松一口气。谁知,擦身而过之际,被他叫住。
“姑娘发钗掉了。”
“嗯?”
李汐儿懵然抬头,见那人手中握着一支宝石发钗。她摸了摸空空的发髻,伸出手去,“多谢。”
“可惜,摔坏了一点。”
那人却将手一缩,又道:“姑娘府上何处?我命工匠修好了改日送到府上去。”
简直是无赖行径。与他这风骨峭峻的形象完全不符。
李汐儿很有些恼,泪水涌出眼眶,又恐遭人嘲笑,生生忍住了,故做凶悍道:“你堂堂一个男人,怎这样欺负女子!”
“唉唉唉,你别恼,我不是有意的。”那人立即跟上来,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后来,他果真派人送了发钗到府上。李汐儿打开一瞧,却不是她丢的那一支。问了下人才知晓,连带发钗一起送到府上的,还有定远侯秦远辰的求婚书。
姊妹们调笑道:“哦——原来侯爷是蓄谋已久。”
李汐儿拿帕子掩面,羞得脸都红了。
“我那支宝石发钗你还没还我,你不许赖账。”
榻上的男子脸色灰白,仿佛沉睡一般,始终一动不动。李汐儿握着他宽大的手掌,泪水滑落面颊。
“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传话的人是崔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李汐儿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隔着纱帐回道:“知道了,我待会儿就过去。”
琉璃看一眼自家小姐,小心道:“奴婢听说,自侯爷重伤便有人传……小姐……”她顿了顿,轻轻吐出“克夫”两个字,“夫人唤小姐过去,会不会是为这事儿?小姐当小心应对才是。”
李汐儿握着汤勺的手一顿,淡淡应了声“知道了”便继续服侍榻上的人用药。
当时,新婚第二日秦远辰便赶赴边境抵御西锦大军的侵略,而今不仅战败还受了重伤,有此传言也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秦远辰年少成名,十八岁单枪匹马闯敌营,斩敌军大将首级,二十岁已是勇冠三军的定远侯,这样的勇将,怎会败给西锦那些蛮人!
李汐儿不在乎这些流言,她只希望秦远辰用了药,能慢慢好起来。不论三个月五个月,还是三年五年,她都等得起。
喂完了药,李汐儿又服侍榻上的人梳洗。往日他总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寻了空便逗她取乐,何曾这样死气沉沉过。
她想,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自己便随他一起去了。
花厅里,崔氏坐在上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李汐儿敛裙进去,恭敬地福身行礼。崔氏忙拉她起来,勉强笑道:“听丫环说你也几日未好好用饭了,今日便在我这里,就当陪我了。”
自秦远辰重伤回府,崔氏难得这般笑一笑,许是太医那边有了好消息,李汐儿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好。”
用了饭,崔氏放下碗筷,徐徐说道:“庄子上牡丹开得正好,你暂且去那里住些日子,权当散散心了。”
握箸的手一顿,李汐儿心知崔氏必是听信了“克夫”的传言,慌忙放下碗筷起身,“母亲——”
“我唯有这一个儿子,他不能有事。”
崔氏以帕拭泪,又道:“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易。”
淮阴侯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庶出。
因老侯爷与崔氏婚后多年无子,老夫人便将娘家侄女给了他做侧室,好不容易得了孙儿,老夫人自是欣喜,便抱到自己身边教养。祖孙俩感情深厚,便是后来崔氏有了儿子,老夫人却仍偏疼这个亲自养大的庶长子,甚至动过将其归到崔氏名下的念头。
崔氏焉肯让侯府爵位落到那位庶子头上,便是后来,秦远辰依战功封了侯,崔氏也仍不松口。
两房明里暗里较着劲儿,若是秦远辰有个好歹,岂不是叫那对母子骑在头上欺辱。
李汐儿咬着唇,忍泪点头道:“母亲,我知道的。”
“你肯体谅就好。”
崔氏一脸不容质疑的神情,招呼丫环婆子进来,又道:“那边都准备妥当了,也不必带什么东西。若缺什么,自有人送过去。”
李汐儿这才明白,恐怕自秦远辰受伤的那一刻,崔氏便已着手准备了。
至于秦远辰,上有宫廷御医,下有数百人心甘情愿伺候他,不差她这一个。
攥着锦帕的手紧了又松,李汐儿默默行了礼,道声“母亲保重”便随早已侯在门外的侍女上了马车。
车轮轧轧,看着帘外渐渐漆黑的天色,心中不是不难过的。
侍女瞧一眼李汐儿黯然神伤的样子,笑道:“夫人说了,待日后侯爷痊愈,再派人接少夫人回府。”
“嗯。”
李汐儿虽然不大认同这话,却又不得不以此安慰自己。
“吁——”
一声吆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有人在帘外沉声说道:“少夫人,太后有请少夫人入宫一叙。”
*
夜色暗沉,李汐儿穿过高峻的宫门,心中万般忐忑。
不知太后传召所为何事,如是要问秦远辰病情,召来诊治的太医岂不是更为稳妥?又疑惑,太后传召怎不去侯府?偏偏知道她要出府一样,半道而来?
跟着宫女行至交泰殿,一位年长的姑姑迎上来,恭敬道:“太后正与诸位大臣商议政事,烦请您先行更衣等候。”
“是。”
面见太后需得更衣,李汐儿不疑有他,跟着那位福秋姑姑去偏殿换了衣裳。
福秋姑姑又自一旁的小宫女手中取过托盘,和善道:“太后近日忧虑国事,常感乏累,偏她老人家又不肯好好用药,烦请您顺便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