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噫”了一声,放下背包,开灯。几乎空荡荡的卧室里,沿着墙壁放着几只半人高的纸箱。森川掀开顶部纸板,花花绿绿的美术用品被灯光照了出来。她皱眉,换了下一个箱子,内容整整齐齐的素描纸,以及画板画架之类的用具。森川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封箱带,将封口处一圈一圈地贴起来。脚步声响,入江踩着楼梯上来,手里举着两听可乐:“喝么?”
“谢谢。”的确渴了。森川伸手去接可乐,入江却将手举高了,微微笑着,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我有一个妹妹。”他说,话题八竿子打不着,“年纪与你大差不差。”
“所以?”
“跑到不认识的异性住处,接受对方给予的水或食物,这种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森川瞳孔一颤,入江一笑,举起冰凉凉的可乐贴到了她的脸上:“没开封,安心喝吧。我同你父亲说过了,七点他来接你。这天气你一个人来,一个人去,若是出什么事,我负不起责任。”
“………………
“对了。”入江以闲聊的口吻问道,“我在书房看见了谱架和书,你学长笛?”
“你也学么?”
“我吹的是中音萨克斯。”入江比了个手势,“吹得超棒的哦~”
森川笑了一笑。气氛缓和下来,入江从包里取出了独立包装的黄油曲奇,两人挪到了客厅里,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你的房间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就像‘蓝胡子的秘密房间’那样。”
“对。”森川说,“偷看会变成石头的哦。”
“你串场‘美杜莎’了吧……”
傍晚,雨声淅沥依旧。雾间,远近人家轮廓模糊,内里灯光晕黄发亮。森川咬着饼干,朝着窗外持续发呆,忽地想起一桩事来:“入江前辈,如果有人——”
这时门铃叮咚作响。入江意外道:“你父亲么?来了!”
他往门边走,但是森川比他更快。只眨一眨眼的功夫,栗棕色头发的女孩子便蹿到了门前。再回头时,表情非常微妙:“入江前辈。”她一下子贴到入江耳边,那气息温热急促:“别说我在,你说你是新房客就行。拜托了!”
入江茫然眨眼,转头看门,再看一看猫眼,眉毛挑了一挑。
“哈喽,不二周助君。”
门开,来者的脸孔被照亮了。栗棕色头发的少年抬头,蓝瞳微微睁大:“……入江前辈?”他与入江在U17训练基地见过,眼下真真是个巧合。
不二显然是冒雨前来,一头棕发湿漉漉的,浑身上下滴着水,拧一拧便淌出一汪小溪——此乃偶像剧之套路。而事实是:打湿的状况固然是有的,只是据入江观察,不二是从小路对面的民居来的,换言之,森川家的对门是不二家。故对方的头发只是浅浅湿了一层,蓝紫色的衣襟上晕出一串深色的雨点。谈不上狼狈,但与平日到底是不同的。
“您……”不二偏头,看的是门侧木牌刻的“森川”二字。
“我是这里的房客哦。”入江笑眯眯道,“你找谁?”
不二微微皱眉,蓝眸敏锐、但不失克制地往室内转了一圈:“您介意我打扰一会儿么?”他的声音柔和而沉静,森川隔墙听着,一颗心脏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了。
入江瞟了一眼室内:茶几放了两听可乐,衣帽架上挂了女式冲锋衣,以及,他那摆满了43码鞋的鞋架上混了一双显眼的小尺码运动鞋,主打一个破绽百出。入江内心很麻,脸上仍笑嘻嘻的:“需要学业咨询或者恋爱咨询的话,恐怕得等一等哦。”
他将门拉开了些,伸手示意墙边的一溜行李箱:“如你所见,我们忙着搬家。等安顿了,随时欢迎你来。”
“…………”
蓝眼睛垂了下去。不二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
酝酿似地,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里……森川家的孩子,曾经是我的朋友。”
“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远远看见这里亮了灯,我就跑了过来。”他喃喃道,“抱歉。”
入江啊了一声:“也没什么……”
雨声衬着沉默,不二安静立着,半湿的棕发随风微微飘动。再开口时,他的嗓音柔和得胜过背后徐徐的雨。
“我很想她。”
小储物室里,森川倚门坐着,双眼睁得很大,掐在膝头的十指紧紧绞成了一团。
她听见入江道别的声音,门关,继而小储物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森川起身,腿部肌肉一阵绞紧,她从齿间溢出一声呜咽般的呻/吟。
敲门声顿时停了。
“……你没哭啊?”
开门时,入江很是诧异。女孩子单脚一跳一跳,艰难发声:“腿麻了我……”
待她坐下,入江将那半听可乐递了过来:“赤诚的告白,是吧?”
“是个鬼啦。”
入江失笑,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地吃完了曲奇。森川问他:“你晚饭就吃这个?”
“今天懒得做饭,怎么?有外卖推荐么?”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都很好吃。”
“那我点炒面吧。”入江看着手机说,“安定同学,快七点了哦。”
“啊对,我得上去锁门……”
“蓝胡子的秘密房间,是吧?”
女生威胁性质地朝他挥了挥拳头,上楼,拎了她的背包下来。雨幕里隐隐亮了车灯,她在噔噔噔下楼:“我爸爸到了!拜拜,今天很谢谢你。”
入江倚在门边看她:“你觉得,他发现了吗?”
“什么?”
入江抬一抬下颌,指对门。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森川轻轻啊了一声:“那必然是发现了呀。”她将声调抬得高高的,刻意强调一个轻快感,“因为,他是‘天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