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说,语气很淡。事后想想,里头可能藏了那么一点点的戏谑。
“要的。”森川理直气壮起来,“你要帮我——还是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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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酒足饭饱,切原一脸期待地问幸村:“等会儿打场球吗?我已经写了四套题了!”
幸村看柳,真田亦在看柳。森川的目光在几人之间一个逡巡,同巴小声嘀咕道:“他仿佛有三个家长。”
“上午的英语模卷测试,正确率不怎么理想。”柳说,“明天再复习一下吧。如果你的绩点不能满足直升条件,只能通过正式的普招测试考取高等部。届时压力会更大的不是么?”撇开上述种种,潜台词是同意了。
“是…………”
化身严师的柳多少令人陌生,陌生且新奇,使得森川难得停下来,以剖析的目光将他瞧了一瞧。“他是一个好人。”洗碗时她对巴铃华说,“为一位成绩不那么理想的国三学生每天补习,对我来说很难想象。”
“安定做不到吗?”
森川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得是特别特别亲近的人才行。”
“切原是他们非常重视的后辈,他人不错。但我理解你不是那么喜欢他。”
搓洗双手的动作停了一下,森川关了哗哗流淌的水,周遭静了下去:“其实我不是讨厌切原……”她沮丧似地低下头去,睫毛一颤一颤,“有那么明显么,小铃?我只是,不那么想和他打交道而已。”
巴铃华简短应了一声嗯。有人敲门:“巴、森川,还有厨余垃圾么?”
是柳。男生们已经将客厅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森川迎去门口:“有的,你——你拿不下了吧?”柳的双手已经被六人份烤鸭的残骸占得满满当当,但他说:“没关系……”
“我觉得不太行。”森川中肯地说,“我来洗碗怎么样?小铃你去和他一起——”
“起”的音节在喉咙里卡了一下。巴回头,两手裹着白花花的泡泡:“我?”
“嗯…………”
“你跟着柳去吧。”巴转回去,“他知道去哪儿丢垃圾的。”
柳拎着两袋垃圾,森川拎着两袋垃圾,两人在绿意盎然的园子里七拐八拐。夜色之中,森川方向感本就贫弱,经这么一绕,更是雪上加霜:“你怎么记得住路的?”她晕头转向地问。
“来过不少次了。”柳说。
森川哼哼:“真熟练……”
柳突然侧目看了她一眼:“巴她,很少带朋友回家。”他问,“容我好奇,你们从前认识?”
“是网友啦。”森川答得很快,“真田君经常请人到家里来?这才让人出乎意料。”
时针转过八点,路灯准时亮了。光影晕黄,森川似乎看见柳轻轻牵动嘴角:“是我常来,弦一郎是我的书法老师。”
“这样啊。”森川想了想,“你的字的确好看。我见过你的卷面的,从头到尾漂漂亮亮,有一种‘老子轻轻松松从头做到尾’的欠揍感。”
“那不及你。”柳淡定道,“以神秘文字答出了压轴的难题,时常令人感到正确答案的遥不可及。”
这算不算阴阳怪气?“那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我,我的字其实……”
其实,没那么难看的吧?森川动了动右手,认命叹气。柳问:“你的双手能够分别写字?是天生的?”
“我更习惯左手,右手稍稍练过一些。”森川蔫蔫地道,“原本只是练着玩玩,国三我不小心伤了左手。为了不耽误复习,不得已才用右手写的。”
“听起来像个天才。”
女孩子的表情看起来更蔫了:“可别这么说。”
手机这时响了,森川接了电话:“爸爸,你到了?”
并非柳有意留了耳朵,而是周围实在太安静太安静了。隐约男声漏入耳朵,森川父亲似乎在询问着什么。森川应道:“我快好了。什么?就是这儿。”
“……啊?”
“你过十字路口,然、然后?”森川掩了话筒,扭头问柳,“是从,711便利店的路口右拐吗?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找对了地方。”
柳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周边的标志性建筑描述了一番。森川拣要紧的一一转告了,眉头反而越皱越紧。柳等了一会儿,问她:“需要我同你父亲说么?”
“不了吧。”森川说着,盖住话筒,向他倾身凑近了些说话,“我不觉得这里难找,我爸爸他,哎,怎么会找不到呢?”她慢慢眨着眼,睫毛上滚着月光,因思考而略微放空的瞳孔是浅得透明。柳眨眼,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
“现在呢?”他愣神间,女孩子扭开了头,“爸爸,你能看见右手边的房子吗?”
“我绕着这里转了三圈了,没见什么独门独栋的小户。一整栋是同一户人家的,叫——真田?我再确认一下吧。”森川父亲说着,似乎拦下了什么人,“抱歉,请问……”
“不是!”森川血压升高,“你早点说你——喂,听得到吗?”她掩住嘴,气急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是真田家,对,你别问那么多——不是!我确确实实在巴家里玩——那怎么了!谁规定姓巴的人不能住在姓着‘真田’的人家里了?你没见过……现在你见过了!刚才……那怎么了!不是,没有,你再乱说我生气了啊!”
挂了电话,森川呈虚弱状以手掩额:“他说他——‘我找到的是真田家,同巴有什么关系?’……浪费了你的时间,是我的错。可我其实也刚刚知道小铃她和真田……”
晃晃悠悠起身时,她赫然瞧见柳在笑,没错,柳在笑着。那双细长的眼微微眯着,笑意像是眼底的星星,即便唇角仅上扬了那么一点点,整张面部的笑意是放松的、柔和的、浅显易见的。森川有些愣神,她第一次看见柳的表情如此生动,就这样噙着笑意说:“巴的情况不太常见。”
“……的确。”回过神时,她说。
两人回到巴的小屋时,清扫工作已经结束。男生们拎着球袋打算去宅子东边的球场(森川再次感叹真田的家很大很大),幸村问她:“你要走了?顺路送你去正门吧。”
“我得让小铃送我。”森川说,“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