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岔子,只会是憬仪自己。
要么是她心血来潮想上山采灵芝崴了脚,害得下人找不到,宣晟沉着脸找来,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缓了脸色哄她、背她下山;要么是她贪凉跑去溪边戏水,受了寒夜里发高热不肯喝药,宣晟又不得不耐心哄她喝药,第二日青着眼圈上课……
一朝回忆,她才发现,师兄以前与她,竟然如此亲近。
历历在目的往事,竟然都有他的身影。
憬仪莫名有些恍神。
是从何时开始,他们师兄妹渐渐形同陌路起来的?
好像是从父王重病,她被接回宫中开始。
那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虽然长到快九岁,但因为在云浦山庄里肆意快乐的生活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加之父王与母妃都极尽宠爱她,就算感受到宫里气氛有些紧张,她也并不很在意。
甚至因为回宫后不喜这繁琐的规矩,她总是很想念师父师娘和宣晟,频频给他们写信。
后来,她十岁生辰才过不久,父王骤然薨逝,母妃形容枯槁,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从那时起,她才渐渐看清了自己面临的是何等艰难的处境,也收起了那颗只知玩乐嬉戏的心,开始规规矩矩学着做皇祖父最喜欢的孙女。
期间待她如至亲的师父师娘去世,而她却正逢母妃离世的孝期,根本出不得宫,只能满心遗憾地派人往云浦山庄替她吊唁师父。
再后来,便是英王登基为平乾帝,宣晟声名大显,成为举国皆知的少年卿相,平步青云。
直至现在,两人相见,形同陌路,全然看不出半分幼时的两小无猜。
那个会任由她欺负,对外人手段自如却拿她无可奈何的少年,终究也长成了令她都惧怕、看不透心思的少师大人。
憬仪在思绪中入睡,昏昏沉沉就这样倚靠在美人榻上睡到半夜,蓦地惊醒。
无边黑际将她包裹,一袭温热的雀裘毯覆在身上,令她丝毫感受不到春夜的寒凉。
今夜是袖丹当值,难得这素来大大咧咧的丫头心细。憬仪头脑混沌中,尚且如此想着。
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隐隐飘过鼻尖,憬仪抽了抽鼻子,却没有再闻到那气味。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望去,可是入目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罢了,大约是睡迷糊了。
而后,她再度陷入沉睡。
黑暗中视物,于宣晟实在简单。他屏息站在一人高的美人花觚边,静静凝视着那小小一团,蜷缩在榻上的单薄身影。
雀裘毯顺着她的身形勾勒出山峦般起伏的曲线,鸦黑的头发恣意散落在雪白的狐绒之上,映衬出她恬静的睡颜。
宣晟一望即知她哭过。
从小就这样,人是娇滴滴的,一流眼泪,眼皮便会肿起,不热敷一番绝消不下去。
他不觉自己的眉头已经紧皱,但依旧伫立在原地。
黑夜中,他的身影像一座冷凝的塑像。
今日的帖子才到府中,他便已知道了。一想到她不知又惹了什么麻烦才想起找他善后,宣晟就恨不得将那名帖远远扔出去。
从来只在用得着他的时候才想得起来找他,无事时便形同陌路。
宣晟对她的无情,早有领教。
奈何心中纵有万般厌恨,人还是身不由己来了此处,想看看她情形如何。
看来,她这次确实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
要不要帮她?
何必自取其辱?
心中正天人交战,却见憬仪在睡梦中嘤咛一声,翻了个身,雀裘毯便沿着她瘦削的肩胛骨滑落,只剩小半掩在胸口以下。
宣晟尚未反应过来,人已惯性般走到她身旁,抬手,欲为她拉起毯子。
视线却先一步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寝衣如此单薄,浅浅一层月白色松江布,还被她不规矩的睡姿揉得有些松散了,豁然大开的领口处,是她形状分明的锁骨,再往下,便是白皙娇嫩的……
宣晟脑中清醒的意志强迫他移开眼神,可是知易行难,那柔嫩得快要透出汁的肌肤上,又分明有一颗娇艳欲滴的红痣,紧邻雪白高耸的曲线,两相对比,媚而生艳。
血液在瞬间“轰”地涌上大脑,寂寂无边的黑夜中,宣晟只听闻他愈渐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难以控制,十足喧嚣。
用尽平生的意志力压制不该出现的欲望,他依旧颤抖着手,勉强为憬仪掩上寝衣。难免有肌肤上的碰触,带起他手上传来一阵酥麻刺痒,是难以言喻的滋味,分外熬人。
他清楚地知道,再这样耗下去,没心没肺的温憬仪或许没事,可他一定会惨不忍睹。
纵然涵养功夫已有十成,宣晟额头的青筋还是跳了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