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方面?”
“你在班上虽然有楚禾他们几个朋友,但总太克制,太守礼。”卢学忠察觉到唇上的异物感,拿手扣了扣,不好意思的把手上的茶叶碎屑丢进垃圾桶,接着说:“年轻人,死气沉沉的多没意思。周望脾气是差了点,不过性子鲜活,感染力强。”
他捧着肚子,一如既往的憨笑:“这不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就挺好,活生生的,多像一个人。”
卢学忠教化学的,用词不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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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两人多聊了会,冬天本就黑得早,等岑诗月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不见五指。
楼道的感应灯每次只亮十几秒,岑诗月下台阶每隔一会都要跺一下脚,有点傻。
三楼到二楼的拐角平台,岑诗月从三楼拐下来,灯亮起的一瞬,映亮了靠在墙角处的人。
九中稍显臃肿的冬季棉服在周望身上仿佛跟旁人不是一个版型,盘条靓顺的,肩是肩,腰是腰,腿是腿。
两个书包被他挂在胸前,他双手插兜,单耳塞着耳机。
似有所感,他转过去正好跟下来的岑诗月打了个照面。
岑诗月没想到他没走,问:“你怎么还在这?”
说完,灯又熄了下去。
于黑暗之中,传出来一声轻嗤:“真慢。”
随后是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楼道瞬间通亮,周望那张过分招摇的脸重新出现在岑诗月眼底。
她往下走,边问:“你一直站在这?”
“当然不是。”周望否认:“我是脑子有问题吗,一直站在这里。”
待人走近之后,他才勉强直起身子,赶在灯灭之前,他又打了个响指,指腹蹭了下鼻尖:“刚走到校门口遇到别的班的同学找我帮忙,我刚帮他弄完,刚从楼上下来,刚好腰酸,刚好靠着这面墙休息会,刚好你下来了。”
一连六个刚,一个比一个咬音重。
事实上,他真的脑子进水了,在这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寒风。
“找你去打架撑场面,还是敲诈勒索?”
周望跟岑诗月他们几个混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架子,搁外人面前,界限感分明,拽得二五八万,多看一眼他都嫌烦,特别是他盛名在外,根本没人敢主动找他。
故而岑诗月故意这么问他。
周望磨牙,声音透着危险,掐着她的衣领:“找我咨询,杀人灭口,如何不留痕迹。”
“比如说,趁着学校停电,监控失效。”她接。
周望这句话让岑诗月想到刚开学没多久那会,何斌的晚自习,他因为对自己即兴创作的振振有词,被赶到了走廊罚站。
后面停电,何斌让她去找蜡烛。
天黑脚滑,她踩空一脚,以为会摔个狗啃泥的时候,也是这只手扶着了她。
同样的人,同样虚张声势的威逼利诱。
周望好像从一开始在她生活里崭露头角时,就是以她的救世主的名义出现的。
被岑诗月的话气到,周望“嘁”了声,拎着她往下走,脚步落得很重,灯没再灭过。
到一楼后,周望松了手,大步流星朝前走,颇有不理她的架势,跟岑诗月距离却始终保持在半米之内。
岑诗月:“刚才老卢跟我说了两件事。”
他回头:“什么事?”
岑诗月学着卢学忠刚才的模样和调子,眉头微皱:“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周望见她心事重重的脸真以为出了什么事,停下步子往回走。
弯腰,忐忑的问:“有多坏?”
她接着装:“一个人最终的辉煌时刻被抹杀掉的那种。”
周望屏气,思绪极限翻滚,搜索着岑诗月身上有没有他没解决的麻烦,检索结果为零。
“什么坏消息?”他揪着心问。
“老卢说……”岑诗月说到一半停下来,仿佛悲伤到难以启齿。
“说什么?”周望急的炸毛,又不敢凶她,生生把气咽下去,用仅存的一点耐心接着问:“你慢慢说,我都能解决。”
“说我……无缘陵川的高考状元了。”
“无缘陵川的高考状元。”周望喃喃了一遍:“高考状元……”
在嘴里多念几遍之后,周望反应过来,“不是还没高考?”
“嗯,没呢。”岑诗月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原本清淡的瞳仁多了一丝调皮的味道。
他意识到被耍:“你把老子当狗溜呢?”
鬼知道他在这几分钟里想了多少种最坏的事态问题,想了多少种安慰的话和解决办法。
就说卢学忠怎么可能知道他不知道的岑诗月的事。
“老卢的原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岑诗月忍俊不禁,跟他解释。
周望挂着龇牙咧嘴恶狠狠的凶相,还是没同她计较。
两人并排往外走,他问:“好消息呢?”
他紧接着警告,面无表情:“你要是敢说是他家的狗生了八只崽,我现在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岑诗月笑,停下,目色平静,轻声而柔缓的说:“我成功了周望。”
“嗯?”
“我保送言大成功了。”
周望起先楞了一下,转而扯了一个真心又臭屁的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岑诗月摇头:“全国的尖子生在争这个有限的名额,哪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她笑:“也就你们对我有着盲目的自信。”
“我们那不叫盲目,叫长了眼睛。”周望闻言反驳。
岑诗月有天赋,也努力。
她永远是第一个来教室的,到了凌晨她的卧室依旧灯火通明。
几乎为零的社交和私生活活动,跟个做题机器一样,从早到晚的做题。
她不成功才叫意外。
他这句话,简洁又直击人心灵,岑诗月弯唇,“周望,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道谢,整得周望不好意思了起来,撩了下刘海,别扭道:“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