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
许蔚然很平静很认真倾听,半饷,终叹了气。
许蔚然说:“这世界是不是有太多不公平,我拼了命去生活,去爱。可和我爱的人,眼看着彼此成陌生人各奔东西了。”
停顿半刻,又像迫切求得认同,她问道:“人生,都会这么痛苦吗?恩?都会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我这么痛苦?”
住持身着袈裟,闭目摇了摇头,淡声:“众生皆苦。”
人生三苦:生别离,求不得,爱不能。世人皆如此,缘由各不同。
“此签何解,还请大师解惑。”许蔚然说。
住持没做声,屋内静谧半刻。
“出家修行的人,与世人想法不同,看到的也不同。”说罢,住持把手心的签文递去。
许蔚然垂下眼,道了声谢:“洗耳恭听。”
“如我所解,放下。”住持望向许蔚然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微闭目,“放下世人或放过自己。”
院内青烟袅袅,飘至殿中,进大殿求签的香客渐多,话落,门槛又走进深色袈裟的青年僧人,毕恭毕敬施礼,原是今日负责解签的师傅。
待他走来,搀扶住持站起,大殿内几名小沙弥跟进点上油灯,火烛盈动。许蔚然往窗外看一眼,天色微晚。
她站起行礼转身往门外走,只听身后住持朝她说话,她停住脚步,听闻。
“世人贪恋生嗔恨,心无所箸,随缘即自在。”
“…谢大师。”
“万物因果皆是定数,一切随缘,缘起缘灭,顺其自然。”住持跟在身后往外走,停至门口,说:“要走的莫留,施主,勿执迷。”
许蔚然独身迈出了寺门。
身后的这幢寺庙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若非所求若生活自得如意,怕没几个乐善好施。
人生苦短,真没错啊,不如放下。
……
许蔚然重回岗位,办公室一大幸事。聂远嚷着请客为她洗尘除秽,却没想临下班被叫去耗时间做手术。一行人收拾进了手术室,许蔚然正穿外套准备下班,办公室门被推开,呈昱京刚下了手术台,掐点完成的手术。
许蔚然拢着外套,说:“呈医生,我请你吃饭。”顿了顿,又说,“一些事有必要说清楚。”
她换上米色外套,手插兜等着,双眸看向呈昱京,对面男人脱白大褂的手一顿,回首微蹙眉看她,半饷,竟答应了:“去哪?”
许蔚然请呈昱京吃饭的地点是处于市中心金桥商场,与医院相隔两三个红绿灯路口,一路步行。
许蔚然走在步行区的男人右侧,沿街往前走,看见马路两边小饭馆商品店的宣传彩灯,五光十色,心下一阵搜索,快圣诞节了。
国外洋节的气氛华人一向热衷,走进商场此类气氛更加明显,商品跟着节日走,一眼看去灿灿的金,光彩夺目。各家服装店礼品店玻璃门前扯上一串圣诞彩铃,编制精美的小圣诞树旁边,圣诞老人背礼物袋拉麋鹿车,节日味浓郁。
许蔚然和呈昱京站在扶梯上,一左一右,缓缓上行至三楼预约的餐厅。上下运行的扶梯,满满人流。
正值周六,年轻人的休闲生活才刚开始。装扮俏丽的几伙闺蜜朋友成群结伴,一家三口或四口逛儿童区,成双入对的情侣或牵手或挽着胳膊,幸福洋溢。
唯独他们,此刻许蔚然看向呈昱京,他一手插兜一手扶梯,目视前方,面色平静说不上冷淡,下巴微扬,眼睛漆黑倒映商场顶灯璀璨光芒,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保持若有若无的距离。
拥挤流动的人流,大多数男女情侣男的俊女的靓,一眼看去,精心收拾一番,在对方心里落个好印象。逛街不是真逛街吃饭不是真吃饭,秀恩爱倒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最显冷淡的呈昱京和许蔚然却是分外惹眼。
扶梯反复上行,抬眼见“3F”指示牌,一路上行置顶一路沉默。
两人前后走出扶梯,余光瞥见前面男人停在那,片刻回头看走近的许蔚然,眼神一丝询问,许蔚然立即指指远处餐厅:“在那。”
一家西餐厅。
呈昱京依旧无话,眼睛却在看向许蔚然一刹那眨了几下,心有所想,隐隐不安。走进餐厅服务员问过预约桌后,引两人入座。
临窗双人座,落座后,服务员顺手递给呈昱京夹在手中的菜单,他沉默翻看,许蔚然静静等候,餐厅内入耳音乐舒缓,夹杂轻谈说话声,扭头看人们落座各处,举止得体,笑脸扬扬。
对面男人似乎已经猜到今天来此地的用意,从一开始就不多话,与服务员交谈几句,递了菜单。
许蔚然坐他对面看着,像许多年前一样,在一起时每一次吃饭,静静看着,脸上没情绪,但一眼瞧去,她的眼神有变化,或欣赏,或开心…而此刻的眼睛内,黑漆漆的,似乎流露一丝犹豫和挣扎。
服务员离开片刻,上了两杯红酒,呈昱京自始至终定定看许蔚然,只见她抿了下嘴唇,说:
“你今天要值班吧?”
呈昱京:“嗯。”
许蔚然早听小春说这些天病例手术甚至值班全都被对面男人揽了去。心中有股异样,连带几天前的照顾,她手握拳放鼻下轻咳一声,她说:“我替你。”
呈昱京没说话,举着红酒杯晃了晃,脸色依旧冷淡,看向许蔚然的脸,渐渐,唇角牵扯出一抹哼笑,转眼看向玻璃窗外轻松欢快的人群,定了片刻,说: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许蔚然接过话,垂眸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