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四处张望!”
“安心做自己的考卷。”
“再交头接耳,小心戒尺伺候!”
致知堂。
门外夏蝉嘶鸣,门内寂静无声。
致知堂大门敞开,堂内十二个孩童伏在桌前,短胖小手捏着粗糙的毛笔,小心翼翼地舔笔,在纸上写下名字。他们都曾在学堂读过书,自然知晓纸笔昂贵,轻易不敢浪费。
程逢拎着扫帚,从前院扫到后院,又从后院扫到前院。
从小到大极为擅长舞刀弄剑,最怕读书。今日入学考,他终于也能如当年的老头子般隔着窗看旁人抓耳挠腮。
他越扫越近,最后索性抱着扫帚,胳膊撑上窗户看向最后一位学生的试卷。
少年个子高,略弯腰便能看见考卷上歪歪扭扭几个大字,还没他小时候写的好呢。
程逢越看越有趣,全然没注意到肩头多了一根戒尺。眼尾瞄到时距离肩头只差一掌的距离,他顿时后仰闪开提着扫帚跑了,太狠了,真被打中他得疼半天!
宋珉轻哼一声,算他跑得快!
她今日穿了件束袖长裙,负手立于低矮课桌之间,腰身瘦窄,手中戒尺足有三尺长,转身时拂过裙摆,偶然见到这一幕的孩童却吓得不敢再看。
今早有个学生吵闹,宋珉多次示意噤声,他不为所动,还试图撒娇蒙混过关,大概以为学堂内的宋珉仍旧是平日里温柔爱笑的大姐姐,所以才敢胡搅蛮缠。
宋珉叫他伸手时还笑嘻嘻说珉姐姐不会打我,两尺下去,掌心肉眼可见的红了,他嘴一撇便要哭,宋珉敲敲桌子,声音仿佛淬了冰:“再哭就继续打!”
自此众娃噤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宋珉不是爹娘,不会心疼他们。
杀鸡儆猴果然有用!面上冷脸,宋珉在心底悄悄给自己鼓掌。
她从未当过先生,学堂内的摆设、片刻不离手的戒尺、连来回巡视的步伐都是参照宋临,唯有这考卷是亲自出题。
孩子们年岁不一,有些年纪小却聪慧,一点就通。有些年长却颇为愚钝,十个字要练习月余才能记住。
是以共设置五道考题,第一题是写自己姓名,第二题是默写一到十,第三题是《三字经》前四句,第四题是《百家姓》第一节,最后一题是到宋珉面前背一首诗。
限时一个时辰,如今时间过半,有三分之一的考卷只写了几个大字。
宋珉心疼纸,虽然用的是最便宜的,但是也很贵。说来都要忘记泡在后山小溪的竹节了,据书上所说至少要泡一个月,如今不过几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先生,我写完了。”
循声看去,小男孩举手,忽而捂唇咳嗽两下,宋珉记得他叫陶罐。
病殃殃的样子,宋珉问道:“是不是生病了?还好吗?”
陶罐摇头:“学生没事的。”
宋珉眉尖紧皱:“那你跟我来吧。”
二人站在廊下,宋珉隔着敞开的窗户注视探头探脑的杨刚,隔空点点他的脑袋,他立刻缩缩脖子坐正。
陶罐背了一首七言绝句,一字不差,宋珉收起他的考卷,“你可以下学了,回家路上小心。”
陶罐躬身行礼,一步步走出宋家大门。宋珉转身时,一道娇小人影冲向陶罐,两人很快肩并肩离开。
入学考结束,宋珉批完卷,又回到抄书、写话本的生活中。
她这几日心情不好。
程逢和宋珩十分敏锐的察觉到这点,平日做事默契的更为小心。
晌午用饭,宋珩说什么都不敢找姐姐,程逢无法,想起昨晚连夜奔袭做了件好事,她听了兴许会高兴。
书房内,宋珉低头抄写。
要交给燕姑娘话本第一卷还差点收尾。佛经也只剩最后两千字,她打算今日写完,明日一道送去永安书局。
程逢趴在窗上,少年穿着宋临旧衣,不掩风姿,眉目灼热地看着认真写字的宋珉。
大概她自己都没发现,握笔写字时会轻轻抿住红唇,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做世上最重要的事。
他放低声音,生怕打扰她:“珉娘,吃饭了。”
“嗯,你们先吃吧。”
她专心写字,程逢支着下巴苦恼。
开学堂不收银子,田地租出去需要丰收时节才能拿到租金,全靠抄书维持家里,她身体怎么受得住。
作为未婚夫,他帮着分担一些应当没什么吧。
“我听闻你舅舅——”
她果然在意,顷刻停笔,熬红的双目看向他,程逢心里痒痒的,却不敢表现出来:“我听说他回程的路上从山崖滚下去,好似伤了龙骨。”
怎会这么突然。
伤了龙骨下半辈子算是废了,这是他活该,他恶有恶报!宋珉不辨心中滋味,还反正日后不会与他再有来往,只是有些担心表姐柳月牙。
她反应平淡,程锋看不透她对此事的想法,只恨柳重山是宋珉亲舅舅,否则哪要花那么大功夫,直接叫他于那山崖长眠,省去好多麻烦。
“这些消息都是我听人说的。”
他摸摸鼻尖:“这两日我去县城寻了活计,总不能一直叫你养着。”
他有心赚钱自然是好的,听着语气宋珉意外:“寻到了?”
程逢早已备好对策,日后说不得要回京,贸然离开只怕她担心,虽然她未必担心。“对啊,是个镖局,偶尔跟着押镖能赚不少。”
知道他身怀武艺,做镖师必定如鱼得水,不过城中什么时候开了镖局?算了这不重要。
“昨日事发突然忘了问你,你有没有给家中亲人传过消息?”
父母双亡,投奔叔伯途中路遇劫匪,家中亲人定然担忧不已。他还答应自己要在等水村再待半年,于情于理都该传消息回去。
“我忘了。”少年好似羞赧:“明日我与你一同去县城寄信。”
“这样也好。”宋珉让出些位置,分他两张纸,“写吧。”
程逢绕过致知堂进入小书房,向来洒脱的少年忸怩地坐到宋珉身侧,耸耸鼻尖,果然闻到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