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挨板子的倒霉蛋就是宫廷画师温贰邈,此人生性呆板,行事教条,但是却是家里绘画手艺最佳的当家人。从祖父辈开始为宫廷作画,由于祖父与先皇有师徒之缘,且以身犯险救了先皇一命,被先皇视为恩人。
奈何祖父并无入世之心,一心钻研画作,便被册封宫廷画师,且世代沿袭。赐予金画笔,等同于尚方宝剑,上鉴君王,下慑群臣。虽未有功名,却位同王侯。
但温家世代纯良,从未以皇上恩宠仗势欺人,顾众臣对温家甚是敬重。也有部分臣子想拉拢以固势力,但多方打探勾结无门,便也作罢。
至此,温家成为南朝唯一保持中立,无权有名的家族。皇上对温家不设防,众臣对温家无忌惮,这种诡异的平衡,让温家几代人从未感受到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因此温家人大都心性纯厚,也养成了古板的性格。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此事暂且不表。
温家家训:宠辱不惊,以德立身;致虚守静,以技服人。换言之,温家的当家人要选择德行高尚,技术精湛之人。
温贰邈正是这一辈最佳人选,越过了他大哥温一邈,自然成为温家的当家人,承袭宫廷大画师之位。
宫廷画师并非只有一位,平时各宫娘娘、公主都喜欢作画,更喜欢他人为自己作画,与当代人自拍无异。所以宫廷中小画师济济,大画师寥寥,只温贰邈一人。
平时作画的小画师为了讨贵人欢心,画中人自然比本人要美上三分。温贰邈负责绘制大型宫宴,皇帝登基、大婚,宫中贵人册封等重大仪式画像。
他为人刻板就刻板在太诚实,贵妃吃胖了,他绝对不会少画一分肉。皇子上树掏鸟,脸摔破了,他绝不会帮人修补。就连皇帝上火长了个痘,他都不放过,自然宫廷贵人无一待见。
奈何人家有金画笔,是皇宫盛世唯一画师,不能换,不能说,不能怨,只能忍。皇帝忍一个画师,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规矩,不能明着罚,还不能暗着办吗?
温画师作画辛苦,赏玉如意一对,温贰邈叩谢,双手去接,玉如意断了。损坏皇帝赏赐,那可是大罪。皇帝宽厚仁慈,只赏十个板子作罢。
温画师手艺精湛,赏美食一桌,必当场享用。皇帝赏的食物浪费就是罪,吃不完?皇恩浩荡,不予重罚,赏十个板子作罢……
如此反复,温画师仍然坚守原则,绝不作假。无奈皇帝宴请温画师,“温画师,你可知朕的嫔妃、皇子多次找朕哭诉,觉得自己容颜丑陋,无颜面圣。朕深知温画师技艺精湛,可否略美化一番,以替朕分忧。”
“启禀皇上,臣认为诸位贵人,皆皇族贵胄,不应在乎容貌,而应在乎德行。且后宫清明,皇子贤德,皇上洪福齐天。”温画师拱手屈膝,谦卑有礼,嘴上却毫不退让。
如此顽固,皇帝拂袖而去。次日,温画师尚未晨起,只听院外一声阳刚与阴柔兼并的声音响起“圣旨到,温画师接旨。”
温画师慌忙套上外衫,正衣冠,出房门。恭敬跪地,颔首接旨。“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温贰邈为人忠厚,恪尽职守,念感匠心,故代皇家广福布施,恩泽民间。于今日长街仁济百姓,作画千张方可归。”
作画千张?先不说长街可否寻得千人求画,纵有千人求画,尔尔辞晚,朝朝辞暮,不过半载不得归。
温画师接旨,即刻起身于长街作画。朝食未进,立于长街,书童立案,铺纸、研磨,至日头中盛,仍未见一人求画。温画师家训致虚守静,最擅打坐冥想,于这闹市静心竟别有一番滋味。
宫中打探密信,回禀皇上,温画师一人于街头冥想,未进水米,未有愠色,虽无人问津,却怡然自得,皇帝心中烦闷。命人传口谕:既仁济百姓,便不得奢靡,撤去长桌、木椅,寻得街头画师,置办同等器物。
温画师接旨照办,与书童于长街上寻画师。于一热闹处,见众人围观,时有女子持画浅笑。温画师被人群拥近前,只见一女子端坐木架后,笔走龙蛇,跃然纸上。竟是彩笔作画,甚是少见。
不觉观赏一番,只见纸上美人云鬓高耸,气若幽蓝,娥眉入鬓,凤眼流盼。旁书:芙蓉不如美人面。世间竟有此等美人,温贰邈从人群中寻那画中人,却见得前方那身材壮硕,面若鼓面的女子,接画掩面微笑,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乘兴而归。
骗子,这女子看似清丽,不想竟是一骗子,温贰邈内心愤慨。推开众人,指着洛依依大声呵斥“你一女子,纵使技艺了得,亦不可以技行骗,愚弄世人。”
“喂,你谁啊?”众人皆对温画师投来疑惑的目光,转而与洛依依同仇敌忾,“就是,你谁啊?凭什么说我们洛大师是骗子,你是看人家生意好眼红吧。”“呦,你们看他也带着画笔、画纸,还真是眼红洛大师。”
被群起而攻之的温画师,最终落荒而逃,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书童拉着温画师一路小跑,逃离这是非之地。
温画师这狼狈的一面也没有逃出皇帝的密信,密信深知皇帝欲见画师出糗之心,立即返回禀报。皇帝大喜,心中郁结已久的浊气终于有了出口。传朕口谕“皇上体恤温画师辛劳,特赐温画师作画封地,与长街作画女子为邻。”
听过封地就封一个摊位大小的吗?这好事就落在了温画师的头上,在皇城脚下,有了这御赐封赏的三尺之地。
温画师视功名为金钱,视金钱为粪土,从不在乎封赏。但皇上竟让他与一骗子为邻,这有点士可杀不可辱了。千张画作不完,不得归,他连理论的归路都没有。温画师暗自叹气,无奈开启摆摊生涯。
被称为骗子的洛依依摊前排着长队,左侧一老者也始终低头奋笔疾书。给他留的地儿,只有右侧靠近小叫花子群聚地的地方。为了放下作画的架子,书童不得不低声下气与小叫花子们挣得一块地盘。
小叫花子们嘴上骂骂咧咧,脚上也不闲着,照着那刚刚隼好的架子踹了几脚,好在架子还算结实,没当场伤残。最终1两银子换来了这三尺见方,其实温贰邈亮出圣旨,这地儿并不难得,只是他难堪。
温贰邈摆摊不吆喝,不献艺,只等客户愿者上钩。看情形,今日这愿者怕是没有。旁边的热闹场景,实在让温贰邈无法静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