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蕾米莉亚终于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了别馆。
她原本以为除去巡夜的士兵,所有人都睡了。
却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大厅等着自己。
而且那家伙居然是艾德·希尔巴特。
他并没有点亮头顶的水晶吊灯,空旷的大厅内仍是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明便是他脚下的那片月光。
清冷的月光被他身后高悬的彩绘玻璃切割成了一片又一片,折射出奇幻又失真的色彩,倒映在他的身上。
冰色的眼睛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而她则站在了那双眼睛的面前,在倒影的边缘,明与暗的交界处。
“你在等我?”
“嗯。因为你在找我。”
回答了,但回答了一半。
她竟然没怎么感到意外——看来已经习惯了,他这个说话做事永远只有“一半”的性格。
“我的确有事要找你,而且不止一件事。”蕾米莉亚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给对方看自己被烧焦了大半的袖子,“首先,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贪婪的魔女,不仅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魔法道具还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关进时间的结界里。”
“哦?居然能仅凭一己之力控制住真正的魔女,您的实力令我刮目相看。”
“谢谢。但我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人还在结界里发疯呢。”
“是啊——”
男人故作沉思的拉长了尾音。
“接下来是该把她直接交给奎恩·科隆,还是继续困在结界里直到庆典结束呢?蕾米莉亚公主殿下?”
“……”
就·是·因·为·不·想·做·选·择·题·我·才·会·问·你·的·啊·混·蛋。
据丝特丽黛尔所言多西比的背后站着赫夜,无论她人怎么样,其目的应该就是让多西比从阿卡迪亚独立出去。
赫夜来森之边境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说实话,既然多西比的国王有意愿,蕾米莉亚还是希望它能顺利独立的。
无关国家之间乱七八糟的利益纠纷,她只是觉得这才是“正确”。
人不应该成为任何事物的傀儡。
所有的独立意志都应得到平等的对待。
她是这么坚信的,所以无法轻易的把赫夜交给奎恩。
至少现在不行。
她还需要确认,确认独立的意愿是否是多西比自己的意志。
如果国王与民众只是被魔女的花言巧语所迷惑,那这独不立也罢,赫夜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但如果独立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志,而赫夜又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那她不会允许自己只是因为“怕麻烦”这样的理由就把赫夜交给奎恩。
因为那是“不正确”的。
她必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完了。
她又开始较真了。
“……艾德·希尔巴特,你是想逼死我吗?”
沉默了许久后蕾米莉亚终于动了,她扶着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我曾经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会死的,居然现在还逼着我做出选择吗?”
“不。即使是我,也没有决定因果走向的力量。”
冰色的眼眸中只有清冷的淡漠与平静。他没有否定自己早已知道了一切,却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这里是由心交织而成的世界,其中也自然包括了你自己的。”
“……所以说,你口中的‘心’到底指的是什么?能不能给点具体的意象啊?”
“欲望。”
冰色的眼眸剔透而明亮。
他没有撒谎——即使从他的口中说出的是一个极其抽象的词汇,他也没有说谎。
至少对艾德·希尔巴特而言,“欲望”正是这个世界的本质,正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但是蕾米莉亚听不懂,或者说,她现在只听懂了一半。
“……能不能再换个具体点的意象?”
“不能。”
月光中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但即使是拒绝,他也只拒绝了一半。
“没必要完全理解。即使是原来的世界,你不也没参透它运行的原理吗?”
蕾米莉亚沉默了。因为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你也只需要像往常那样——不断的做出无悔的选择,就行了。”
难解的话题被男人简单的一锤定音。
只是不仅是她,对他而言,也是一样的。
她和他。所谓世人,说到底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面对因果与命运一次次的做出无悔的选择罢了。
光与暗的边界旁,相对而立的两人,无言而漫长的相望着。
最终移开目光的是蕾米莉亚。
“……然后是第二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我被赫夜——也就是贪婪的魔女下了诅咒。”
“虽然目前在身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但说不定明天就一个发作暴毙而亡了,所以能马上帮我解除诅咒吗?”
“不能。”
艾德回的很快很平静,令蕾米莉亚差点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但很快他就补上了自己的后半句话,“别把我想的太万能了,蕾米莉亚。”
“我也不过是人类而已。”靛发的男人微微扬起嘴角,“比较,万能的人类而已。”
“……”
蕾米莉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小子,变本加厉了是吧?原来说话只说一半现在直接砍成三分之一了是吧?
“行。那第三个问题。”
“请说。”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被卡赛从四国的会议上带走了。”
“哦?然后呢。”
“他走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其他三国的代表达成了共识,之后几天的会议我也不用去参加了。”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