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周,春天的末尾,由四国召开的春之庆典准时举行。
淡粉的樱花连绵的盛开,似是接连不断的云层一片挨着一片。近乎遮盖了晴朗的天际。
一阵风吹过,花瓣便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将蕾米莉亚整个人淋了个彻底。
她今天穿的很正式。
长而直的黑发精巧的在脑后盘起,缀着白珍珠的簪子。刘海和两鬓的发则烫得微卷,坠在光洁细嫩的额间和脸颊两旁。
毕竟只是十八的年纪,五官还未完全褪去少女的稚嫩。只不过那双因为厌倦和不耐而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眸透露着成年人才懂的心酸,十分强力的模糊了那份稚嫩,让人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只是长得嫩罢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她好不容易掸干净的裙摆和肩头又落满了樱花的花瓣。
蕾米莉亚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口气,“森之边境那么大,为什么要挑这种全是樱花树的地方举办庆典啊?”
“因为这样比较有春天的气息。”
立于她身侧的艾德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今天他没穿弗洛伦塔的宰相制服,而是穿了一套特制的黑色军装,和她身上的黑色礼服互为一套。
“明明是春天却要对着一片绿油油的叶子,不是太没情调了吗。”
“但是樱花掉·花·瓣·太·厉·害·了·啊。”
“是啊。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是一片粉红,这很春天。”
——你这混蛋是不是对春天有什么误解啊?
蕾米莉亚不再看在他,转回脑袋,继续面无表情的接收来自各国商人、贵族们的视线。
那些视线充满了探究和好奇。强烈到足以令人不适。
事实上蕾米莉亚也的确想打把伞——虽然不是因为这些视线,而是因为麻烦的花瓣。
但是艾德制止,啊不是,劝阻了她。毕竟她来边境之森的目的就是混个脸熟,打伞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虽然是四国举办的庆典。但毕竟是庆典,并没有规定只有四国的人可以参加。
但如果他国的人想参加的话,无论是商人还是贵族,都必须持有四国皇室的邀请函。
说人话就是要给四国的皇室付介绍费。
因为是代表四国之一的密斯特尔来参会的,所以蕾米莉亚很清楚这次庆典的实际目的是商讨国家大事——但这和他们乘机捞一笔不冲突。
无论哪个世界的权利阶层都喜欢这么干呢。
春之庆典的举办地点为森之边境的深处。举办区域被分为了东西南北四块,由对应方位的国家管理。
而蕾米莉亚此刻就站在密斯特尔对应的“西”之区域的入口。负责招待和管理来自密斯特尔和其下属国的贵族及商人们。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弗洛伦塔。只不过多亏了她老爹的“过度保护”,这些弗洛伦塔的贵族和大商人竟没一个认识她这位本国的公主的。
不过他们显然认识她身边的艾德·希尔巴特。
先是看到她的疑惑,再是看到艾德的震惊,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变为了惊疑。
然后那目光就像是弹珠般疯狂在他们两人之间反复横跳。直到被一脸不耐烦的希尔德用冰冷的目光提醒,目送进去。
是的。希尔德。那位曾在皇宫里负责看押了她一晚的“女仆小姐”也来了。
此刻正穿着干练的军装,作为引导员忙碌的工作着。
多亏了她,蕾米莉亚和艾德轻松了不少。他们只需要像吉祥物一样的站在旁边供人看就行了,甚至不用开口说话。
她果然是艾德心腹一样的存在。不过既然她和艾德都跑到森之边境来了,那皇都那边肯定还留了一个老倒霉蛋全权处理本国事务吧。
哈。好·惨·啊。
幸灾乐祸是人类的天性。而就在蕾米莉亚为希尔德和某位不知名倒霉蛋的辛勤工作而感到快乐时,一阵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传入了她的耳中。
“哈哈!果然今年米歇尔殿下也逃掉了啊。”
“是啊。让我看看今年是哪个倒霉蛋被殿下拉过来打工——咦?御前骑士团有这号人吗?”
原·来·如·此。
蕾米莉亚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庆典期间禁止使用魔法,却没有禁止使用魔法药剂。所以她在出门前特意喝了一瓶“耳聪目明水”。
原本只是想留个心眼,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没想到还真有。
“耳聪”的目的已经达到,通过“目明”蕾米莉亚也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弗洛伦塔的贵族和大商人和其他国家的有明显不同。虽然同样看到他们两人会表现出疑惑(毕竟密斯特尔根本就没这两号人),但弗洛伦塔的人在看到艾德时神色会有明显的震惊。
看来就像自己猜的那样。艾德·希尔巴特这个这个名字在弗洛伦塔国内国外代表的含义并不一样。
……不会是为了方便以后躲在自己身后,把自己当挡箭牌吧。
思绪至此,蕾米莉亚忍不住瞥了身侧的艾德一眼。
“殿下。您眼中的怨恨太明显了。会被发现的。”
“难道你说出来就不会被发现了吗。别装了,你的魔法造诣比我还强,如果真的会有问题的话你也不会那么悠闲了。”
“的确。”
艾德应下了。冰色的眼眸隐在单片镜后,平静无波的望着来往的人群。
“就像蚂蚁一样。”粉色的花瓣簌簌的落下,在他宽阔的肩头的积下了不少,又随着他转头的动作飘落,“您说是么,殿下。”
没头没脑的话。但蕾米莉亚却听懂了。
面前这些往来的人们,在各自的国家,无一例外的都是万民之上之人。
但在四国的代表人面前,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蝼蚁。
权利在更大的权利面前沦为空无之物。
没有人会在意蝼蚁的想法。
就像代表密斯特尔的艾德·希尔巴特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一样。
魔法?根本不需要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