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前经理一再警告所有人不要东张西望,池生端着据说是卖了他们都赔不起的一壶酒,垂着眼默默跟着前面的人往里走。
忽然角落边上响起几声惊呼和笑声,好像是有人引起了一场骚动。
“要死了,我刚买的衣服……”、“呛到了”、“一滴也没浪费”这样的话夹杂着嘻嘻哈哈的哄笑零零碎碎传进他耳朵里。
“抱歉,我赔你一件新的。”一个含着笑意的熟悉嗓音。
池生脚下一顿,后背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他慌着抬手护住酒壶,重心不稳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不少人听见动静,纷纷看了过来,他趁机飞快扫了眼某个方向。
那人背着对他,姿态惬意的歪坐在软垫上,依然笑着和对坐的人说着什么。
池生稳了稳手中的托盘,织网一般的睫毛迅速垂下,他后退了几步,重新站回侍者列队中。
这边马莲幸灾乐祸嘎嘎大笑,引得陆玄也从和帝姬的亲密谈话中抬起头,他笑着看向林鸢,关切道:“没事吧?”
林鸢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奇怪,怎么到哪都能撞见。
“人陆玄还在等你回话呢。”马莲嘴不动,从齿缝里挤出一句。
林鸢抬起头,见天选之子正关心的看着她,微微移眸,鲛人族帝姬脸上得体的笑容纹丝不动,眼里却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林鸢眉峰一挑,原本的话到嘴边打个旋儿又咽了回去。
嘴角轻轻勾起,她忽地欺身前倾,上半身暴露光源在下,仿古宫灯透出来的暖光在她眼底肆意辗转,原本清亮的眼神变得,怎么说呢,让人有点口干舌燥。
配着那双流光溢彩眼眸,林鸢目光灼灼看向陆玄,还沾着余酒的唇瓣抿出平常不曾出现的弧度:
“你在,能出什么事?”
“哦——”马莲发出怪叫。
一旁的帝姬依然保持微笑,就是看上去比刚才略显僵硬。
陆玄喉结一滚,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鸢?
陷入回忆后,他发现以前林鸢留给他的印象居然很模糊。
不,仔细一想,可以说他遇见的大多数女生在他脑子里的样子就像是画质很糊的照片或者一小段画面。
无论是谁,她们的面容、声音到最后留给他的记忆都差不多一个样。
“你们快看——这是谁!”
夸张的语调打断了陆玄的思绪,他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池生?”
池生面无表情撩起眼皮。
“还真是,你在这里……打工?”陆玄有点尴尬,他多少听过池生家里的事,家境不是很好。
池生从来没想过要掩饰自己很穷的事实。
除了考试那几天,剩下的时间他都在疯狂做兼职才勉强攒够了学费。
在一家剑器保养店打工的时候,老板看他是剑修,又是学生,好心让他从那些淘汰的瑕疵品里选把剑,只要付够本钱就可以。
想起自己那把价值五块下品灵石并且已经坑坑洼洼的剑,池生心动了。
当下谢过老板,等一天的工作结束,池生仔仔细细的洗了手,走到一堆摆放杂乱的角落前。
当翻到一把剑身带有暗红色纹路的剑时,脑里却不禁划过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
不同于时下流行在剑身上镶嵌各种灵石和法阵,和杂志上介绍的名剑相比,更是朴素中透着寒酸。
但他不会傻到认为是和他面前这堆一样的瑕疵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林家大小姐用的剑,怎么可能会差。
身后的老板看他抓着不放,以为他选好了:“喜欢这把?”
“没有。”池生摇头,继续挑选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背对着老板,手上动作不停,不经意地问:“刚才那把,要多少?”
“啊?”老板从刷视频中抬头,“哪把?”
“……红色暗纹。”
“我看看,”老板从一堆剑里面精准把它抽了出来掂了掂,虚起眼睛:“算你……一百块中品灵石好了。”
一百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他一年的生活费。
池生低不可闻地轻嗤一声,轻轻把剑放了回去,他想,还是五块下品灵石一把的剑比较适合他。
*
“经理,你这的服务员什么态度啊,人家问他话,他一句话都不说,聋子还是哑巴?”
恶劣地调子配上尖细的嗓子,是上次在沙滩找小鲛人麻烦的那人。
“他第一天来,还不太懂规矩,我马上让他和这位客人道歉。”经理赔着笑,转头垮下脸,“愣着干什么,赶紧赔不是啊,再给客人倒杯酒!”
能在这当经理的都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其中的官司,他可不管那么多,配合这些少爷小姐开心就行。
池生眼底所有的情绪在陆玄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走到林鸢的桌前跪坐下来,然后举起酒壶,窄腰微倾,缓缓把面前的杯子斟满。
从某个角度看简直就像是池生扭着腰往林鸢怀里靠。
林鸢偏过头,近距离观赏这张只有巴掌大的脸。
从她的角度看去,池生的轮廓还没有长出具有男性特征的硬朗线条,也不似玉一般温润细腻,反倒像一颗未经雕琢的宝石,任谁第一眼瞧见都会因他的光彩而目眩神迷。
此刻他微微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狭长的眼尾勾出一道细长的粉色弧度,配上鲛族独有的特征,纯真中又糅着妖冶。
林鸢再一次赞叹,就这长相在九重天上也是数一数二。
这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如海上巨浪,浓烈澎湃。
池生被这味道一冲,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刚才脑子一片空白,本能驱使他向潜意识认为安全的地方靠近,可当时在海滩说了那些话,现在又主动靠近她......
就像在厚着脸皮在服软求救!
池生咬住腮肉,不想去看林鸢现在的表情。
林鸢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眼前有两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