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糕区里面熙熙攘攘的全是卖零食的孩子们。
有些买完了零食的,从超市侧门出来,前面有一个小广场,有四五排椅子可以坐着休息。
大家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妆容,朝气蓬勃,笑容干净,有的人穿着管弦乐班统一的衣服,有些人跟李静宜一样,穿着学校的制服。
孩子们彼此也不陌生,因为上了落檀中学的大部分孩子都互相认识。
要不就是同一个初中学校的,大家都在尖子班,当了三年同学,要不就是课外竞赛班认识的或者眼熟的同学。彼此之间总能找到聊天的熟人。
夏日徐徐的晚风卷着暮云,将它吹散,抖落,于是覆在云上的柔软和温暖便全部落进人间。
衬着温柔的气息,傍晚的落日光影从树荫后的方向落进来,夹着风,把每一片绿叶都染上金黄色的光辉。
每一缕风的气息都非常非常甜蜜。
许多年轻的高中生在夕阳的余晖下咬着冰淇凌。
每个人都很漂亮很耀眼,他们好像会发光一样,清澈,快乐,仿佛对未来充满信心,对生活充满希望。
而这种向上的清澈感充满了感染力。
李静宜一个人在远处站着,静静地看了很久,犹豫了很久,眼底颤着些微情绪,最后还是走进了小卖部。
她跟所有人一样,也去买了冰淇凌。
两根。
一根是香芋味的,她平时吃习惯了。
另外一根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只是挑选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这个冰淇淋的包装纸。
黑白色的,印着一只胖胖的田园猫,脑袋和眼睛都很圆,显得憨憨的。
李静宜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带着冰淇凌一起结了帐。
然后拎着两根冰淇凌进礼堂。
她刚刚隐隐约约有听说顾淮洲还在礼堂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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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淇凌从冰柜里被拎出来,猝然触碰到夏天炎热的空气,上面很快就结起小水珠。
李静宜的指尖触碰着包装纸的雾气,湿润又冰凉。
这有点像在冬天的冰面上行走,要小心翼翼地,害怕滑倒,害怕冰裂,害怕再次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李静宜慢慢地走着,进礼堂以后,她突然有点紧张,睫毛微颤。
礼堂里仿佛比外面闷热很多,焦灼粘腻的气息蔓延到她的耳后,正透过浅浅的红晕蒸发着。
李静宜咬牙鼓起勇气,往礼堂四处顾盼,手里把冰淇凌捏得更紧,脑海里斟酌着待会要说的话,要用的借口。
下一秒钟,李静宜捏着冰淇淋的力气突然懈掉了。
她的所有心思和情绪迅速褪去,整个人沉了下来,脑袋像被一桶冰淇凌撞过来,冷静了很多。
李静宜确实看到了顾淮洲。
他很好找,只要站在空荡荡的礼堂中央,一抬头看,就看到顾淮洲在二楼的礼台上,旁边并排还站着一个女生。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管弦乐礼裙,高高的个子,姿态舒展而大方,在边说话边轻笑着,嘴角晕染着浅浅的梨涡。手里也拿着一根冰淇凌。
那个女生,李静宜认识。
第一次是偶然在初中的学生会办公室遇见,李静宜对那个女生的性格留下了印象,亲切,自洽,爽朗,热情,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永远无忧无虑的。
第二次,李静宜是从别人的口里认识了那个女生的名字,叫罗芷晴。
是个非常特别的女生。
好像学生时代里总是有这样的女孩子,永远举止大方自然,脸上全然是明媚的笑容。
成绩不是最好,但也绝对不是很差很差,偶尔能冲进级前三十,大部分都是在五六十徘徊。
但是他们就是非常吸引目光,走两步都能认识熟悉的人,快乐又自然地跟别人打招呼。
罗芷晴就是那样的女生。
在更后来,李静宜又听说,罗芷晴经常坐很贵的车来上学,应该是淮京市某家很受宠的大小姐。
李静宜不知道真的假的,她只知道,就算有那样的传闻,罗芷晴从来没有耍过脾气,不会欺负别人。
她是那种完全没有坏心的,喜欢大大方方地对别人好的善良女生。
可能越缺什么就越羡慕什么。
李静宜自己也嫌弃自己的内向,拧巴,懦弱,迟钝,于是就羡慕罗芷晴的坦率,热情,开朗。
李静宜抬头看着二楼的礼台方向,把手里的冰淇凌放下了,藏在了背后。
她问自己的心。
你嫉妒吗。
李静宜,你嫉妒吗。
可是,心里的情绪告诉她,好像没有。
她应该感到嫉妒的,因为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真的很和谐。
她应该疯了一样嫉妒的。
可是李静宜想了想,还是没有。
嫉妒来源于东西被抢走的不甘心,意难平。
李静宜在那一刻突然很清楚,她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个人,现在不会,以后不会,永远也不会,现实没有,幻想没有,连眼神落在他身上这种行为都不应该有。
她只感到沉默,胆怯,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自我厌弃。
她应该静静地呆着的。
这才是李静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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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去酒店吃饭之前,李静宜一个人吃掉了两根冰淇凌。
幸运的是,两根冰淇凌都很好吃,甜甜的,而且很可爱。
就是有一点不好。
冰淇凌太凉了,一个人吃,会觉得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