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今日之宴,是天筑门为庆祝新弟子入门足月所办的宴席。
入座吃饭前,根据门规,每位弟子都需亲手在心愿灯上写下自己的祈愿,然后将天灯放至空中,以此来祈祷门派的长盛。
裴萱萱左右晃了一圈,以“监督”为由,将各个弟子的“小心思”都给看了个遍。
轮到田渊柏时,她却看到这人只持着笔,久久未落下,便闪到他的身后打趣问道:“师弟有何宏伟心愿,竟迟迟不落笔?还是心愿太多,觉得这小小的一方纸写不完?”
惊觉她出现在了身后,毫无防备的田渊柏倏地一怔,手随之一抖,只听到“滴”的一声,一滴墨被甩到了纸上,晕成了个丑陋的墨团。
“你......”
田渊柏叹了口气,无奈又伸手去取新的纸片更换。
“我错了,错了~”
她伸了伸舌头,讨好似的接过他手中的新纸,拿起灯上的红绳替他重新系好。
“没想好要写什么?”
拉开田渊柏身侧的椅子,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心底想的是啥就写啥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裴萱萱暗自吐槽了一句,却还是被田渊柏听到了。
“我没什么需要祈求的心愿,也没什么好写的。”
他此时的表情很是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裴萱萱觉得最近几日他怪极了,但若是要她细说,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反正就是,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令她怪难受的。
“你最近怎么了?太定师弟说你近来连修习剑术都有些懈怠,是不是有心事?”
她搬出华竹那套说辞企图打动他,却不料竟换来他防备的眼神。
“裴御萱,你派人监视我?”
???
满脸问号望向他,裴萱萱此时眼底透着抹清澈的愚蠢感,使他原本正欲燃起的怒火又被扑灭了,转而又把心思放在了心愿纸上。
“写好了。”下笔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字,田渊柏定着看了几眼,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笔搁下。
妈呀!这字真丑,比我小学时候写的那鸡扒字还丑。
裴萱萱伸头看去,又抱着一脸怀疑看向他。
“您大笔挥豪,就写出这玩意???”
废墨!实在太废墨了!
她的脸止不住不停抽动,极力强忍着笑,但说出口的话仍让田渊柏听出了嘲弄的味道。
“天下太平,就这?”
好家伙,这与她当年在小学阶段时写在千纸鹤上的:“希望世界和平”,有啥区别?
“你有意见?”
发现她憋笑憋得就要岔了气,田渊柏双臂环起胸,一脸忿忿地望着她。
“不敢不敢,赶紧......哈哈,赶紧放了吧。”
觉得自己这个笑憋得实在辛苦,裴萱萱二话不说就将那天灯拿起猛地塞入了田渊柏的怀中,命令他赶紧去放了。
因为要是再晚一步,她只怕是要憋得破功了。
田渊柏悻悻接过天灯,瞥了她一眼,像是丢了个白眼,便伸出双指,在指尖燃起一点火光,接而将天灯燃起。灼灼的烛光,映着他俊朗的脸,点点暖色铺上,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许是他也被这暖光哄好了心情,不禁勾唇笑了笑,伸掌便将灯缓缓托起,光亮照入他的眸中,眼内似是被描上了一层光,使得他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样多好,整天沉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裴萱萱努了努嘴,情不自禁也跟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时,她的脑内忽地闪出一个妙计,但也来不及思考这么做是否妥当,她当机立断,即刻站起来身,朝田渊柏走去。
“祈愿灯只有新入门的弟子能放,我自打入门放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机会放这灯了。”说完,她还故作扭捏地眨巴眨巴了眼,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在灯的映衬下显得很是好看。
“可我的心愿好多啊~”
“师弟,你能不能分我一个?”
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田渊柏皱了皱眉,本想躲开,但不知怎的,明知是她,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一步,直到她站定在自己的身侧,与他仅咫尺的距离,脑袋都要靠上他的肩膀了,他也还是下意识地不想避开。
本以为她站定后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却不成想,田渊柏竟见她将一双媚眼闭起,双手合紧,像是在对着灯祈愿。
“我许好啦~到师弟你啦。”
直到她睁开了眼,那琥珀色的瞳孔撞入他黑色的眼眸,田渊柏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愣愣看着她。
“我的愿望,已经写在灯上了。”田渊柏终得以回神,眼睛心虚般左右瞟了瞟,又故作严肃地抬起灯,作势要将紧握天灯的手松开。
“等等!”裴萱萱打断了他的动作,使得他一滞。
“既然是一起许的愿,那必然要一起放才对。”
说罢,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抚上他那满是细碎伤痕的手背,与他一同托起了天灯。
这个看似不经意,但实则经过多次设计的动作使毫无戒备的田渊柏慌了神,他猜不出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但一想到她的真实身份,他对她的厌恶感又直逼心门。
可相同的场景,又使他想起那日二人练剑之时她愤怒的表情,以及之后她说出的那句话:“是我不该这样,你放心,我已经与太定师弟说好了,以后你的剑术,让他来教,我就不插手了。”
她也确实没有骗他。
自那之后,她便很少再来他的苑内寻他。
确是他做错了。
不知为何,他害怕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因为他既不想开口向一个妖物认错,尽管他知道自己有时做得过了。
但,他也不想拒绝,让她感到难过。
矛盾的情感在他的心内来回拉扯,彼此分不出个胜负来,田渊柏索性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