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略微顿了顿,复而低声絮絮:“好友虽力荐其乃爱兰之人,可我与她到底素不相识,不知其秉性如何。她若能救活这株绝世名兰,也当是功德一件,但若由表哥出面,替我转送了去,想来是更为稳妥些。”
谢元策盯着那病恹恹的兰花,对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只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金陵纪家嫡长女,纪南嬅。”
纪南嬅方一走进芙蓉苑的地界,就感觉到几处阴侧侧的目光。
她笑容温柔如常,并不理会。倒是身后芍若竖着眉毛,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
也不怨小姐不常来主母所在的芙蓉苑,这芙蓉苑自上到下都是一副模样,见着她们小姐如同见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去。
杜若微碰了碰芍若的肩膀,芍若收了目光,只在心里腹诽着。抬头却见那对心比天高的母女正立于主院门口,样子是要迎接她们小姐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应芳萱一袭妃色春衫,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令她宛若少.妇。她迎了上来,握住了纪南嬅的手,满脸笑意:“嬅儿来的可巧,下人方把饭菜上齐呢。”
纪南嬅并不回握,只浅浅笑道:“是嬅儿的不是,竟叫夫人出来迎我。”
“我哪有那么金贵?”应芳萱笑答,“是你妹妹今儿下午回来便同我提你,我才想起,你我母女三人竟也许久未同桌而食了,这才一时叫了你来。嬅儿心里可莫要怪。”
“夫人说笑了。”
跨过二门穿堂,一行人洋洋进了内间。却道这纪家续弦的院子虽不比原配的华贵大气,一应陈设依旧别有洞天。入眼便是一道长八尺的玉阕吉祥屏风,绕过了又是一座高束姚香小几。
应芳萱拉着纪南嬅入了座,芙蓉苑的粉装丫鬟儿便将席面尽备齐了。她挥挥手,下人们便往屏风后站去。
应芳萱抬手,提起一长颈银壶为两个女儿斟酒:“今儿难得一聚,母亲高兴,你们一道陪我吃点酒罢。”
纪明葭却蹙着眉,面带愁容:“明日爹爹就要回了,我与姐姐却还未一同服侍过母亲,令母亲享一享天伦之乐,实在是女儿们不孝。”
“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应芳萱假意呵斥,又换了副笑脸转向纪南嬅,“嬅儿勿怪,明葭也是一片孝心。”
母女二人一唱一和,明里暗里是怪她不侍嫡母,不守孝道。纪南嬅却只作不懂,她托起眼前的酒盏,笑意盈盈:“我怎会怪罪妹妹?夫人,妹妹,我敬你们一杯。”
见纪南嬅不接茬,应芳萱并不气馁。她掩面饮尽杯中之酒:“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她停顿半晌,渐渐敛了笑容。昏黄的烛晕印在她微垂的眼角,现出几分哀色:“嬅儿,我本不该这般疑神疑鬼,为着你同你妹妹的关系,处心积虑试探你。你定也是厌烦了我,想也应当。”
“你一出生便金尊玉贵的养着,触手是风花雪月,未曾识过人间琐碎。我却是个卑贱的人。若不是遇见老爷,有了你妹妹,才脱去那青黄不接的日子。”
“明葭到底没有那个金枝玉叶的命数,一出生便与我在外头养着。虽说也算衣食无忧,到底是没那正经名分,早些年,那白眼也没少受过。”
“后来.....老爷开恩,将我接入府中。一来是要照顾嬅儿你,二来,若这府里长久没个正经的主母,对姑娘们往后的婚嫁,也是有影响的。我认着自己的身份,从不敢多管过大小姐一分一厘,记着自己的职守,这府中不属我的钱财,我半眼也不敢瞧。兢兢业业过了这好些年,却不想,”
说到后面,应芳萱已面上坨红,她执着帕子,泣涕出声,“却不想,这府里的人,面上恭敬,心底里依旧是瞧不起我们!”
纪明葭见状,也执了帕子抽噎起来。母女二人哭作一团,应芳萱接着道:“若只我一人,也就罢了,左右下半辈子也钉在这儿,怎么过不是过呢?可明葭,她虽不是娇养出来的姐儿,却也是纪家唯二的小姐,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