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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春生(1 / 2)

-001-春生

三月的日子,春寒料峭,骑马行不了多久就鼻头通红耳膜疼痛。是以很多人弃了官道改走水路,此处名唤卞水渡,四通八达,北通雍州,南至兖州,东往京都,西过了豫州便出了北朝。

可再热闹的地儿,不到时辰也是寂凉一片。这不,艄公披着蓑衣在渡口抽旱烟,身旁的少年郎抓着鱼竿垂钓,烟袋锅子里明明灭灭在这灰蒙蒙的天色中跳动不止。

随着东方起了一丝丝的白意时,忽地一列人驭马赶至此处。为首的是名蒙着面巾的女子,但只看眉目便觉出浓烈的艳丽来。只是她似乎身上不太爽快,半个肩胛很僵硬地挺着,始终秀眉微蹙,一副强忍不适不适的模样。

她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那水面,身后的人会意,扬声问道:“艄公,方才你可曾渡什么人过河?”

艄公带着青箬笠,闻言抬头看过来。吧嗒吧嗒又抽了两口旱烟,悠悠道:“老朽自打来便在此候客,一单都未成。”

为首的女子默了默,驭马靠过去。她突然开口,只声线便听出三分柔美来。

“钓鱼的,你把头抬起来。”

少年郎食指点了点手中的竹竿,迟疑片刻扬起头来。圆乎乎的巴掌脸,眼睛也圆咕噜噜的,鼻头圆润小巧,就连嘴巴,也是一圆圆一粒唇珠格外瞩目。

他年纪看着尚小,一潭清澈见底的双眸,看着就觉清贵。更不提他又着了一身鸦青色霜花暗纹的长袍,鹿皮靴,腰系环佩,都不是俗物,与那虎头虎脑一脸穷酸的小贼截然不同。尤其是那腰间环佩,一尾小巴蛇,难道是出自江东谢家?

这谢家雄据江湖数十载,人才辈出,当家的心狠手辣十分记仇,不是好惹。她再怀疑,也不敢冒然去擒,万一弄错了,他家里人又是个难缠的,找上门来定然要被师父责罚骂打。

可他若不是,她们一路追至此,人怎会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女首领为了谨慎起见,又问道:“今日甚寒,能钓什么鱼?”

少年郎粲然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倒有几分像倒挂苍穹的月亮。

“姑娘有所不知,正道是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垂钓的乐趣,岂是一点寒意能够驱散的。”他腼腆地笑了笑,又道:“姑娘请看,这两岸粉黛碧翠早已连成了片,早春已至,正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大好时节,怎可辜负春光?”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少年年纪不大,书读得不少,这等气质一时半刻绝难养成。

她不置一词,单手扯过缰绳驭马来到岸边,茫茫江水滚滚而下,游是游不过去的,这蟊贼上不能飞天,下不能遁地,难道凭白无故消失了不成?

少年仍怡然自得握着鱼竿,身旁的老翁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天色渐开,遥遥可见赶路的旅人在环山小道上若隐若现。

一旁的人上前道:“孟师姐,难说那小贼是趴在这山坳的某处了,咱们驭马追了近半个时辰,累也给他累死了。”说着瞥一眼垂钓的少年郎,继续道:“不如去山里搜一搜?”

“此言有理,走。”她率先驱马离开,余下的七八个人尾随一并离开了。

渡口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艄公吧嗒吧嗒抽着烟袋的声音。有翠鸟斜着飞过来去啄少年洒落的谷粒,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片刻后,第一批赶路的旅人来到渡口了。还未及开口,脚步声便惊地鸟儿扑腾着翅膀匆匆飞走了。

“艄公,如何渡河?”

艄公吐一口缭绕的烟雾,回道:“五个铜板。”

“走走走。”

艄公却是不急,悠哉悠哉道:“客官稍安勿躁,老朽船不载空,再等几个人一道过河。”

旅人也知规矩,站在一旁等着。等得急了,又搭话道:“那个少年郎,你走不走?”

少年闭目坐着,宛若雕像。

须臾后,东方一轮红日终是破开厚重的云层跳出云海,大块的云朵金丝描边,橘色漫天,艄公也抽完了烟,随手在脚边磕了磕烟袋锅子,慢声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旅人想来也是饱受天气变换之苦,连连叹气应和。“艄公,向您打听一下,渡过这河,怎样搭船北上?”

“过河后绕过这座山,那里有盐运司修的渡口,不少货船也捎人,你自去打听便可。”

旅人抱拳谢过,正巧又来了两位,艄公拿过竹竿跳上小船,提高音量喊了一嗓子道:“开船喽喂。”

悠扬的嗓音在山间翠柏中回荡开来。

位于林间蜿蜒的小路上,不远不近地站着方才的那队人马。她们静静看着艄公跳上船,撑着杆子离开渡口,视线稍移,那少年仍坐在原位,他极耐得住性子,许久也不提竿。

一旁的人轻声道:“孟师姐,总这么守着也不是事,万一真的不是这人,岂不错过了捉拿小贼的最佳时机?”

孟燕绥神情平静,久久注视着那端坐的少年,缓缓开口道:“你们放心,捉不到那小贼待师父出关后,我一人去师父跟前请罪。也是我眼瞎,瞧着年关将近可怜那乞儿孤苦无依,没成想却是引狼入室。”

余下几人对视一眼,谄笑道:“大师姐也是心善,想来师父会体谅的。”

孟燕绥心道,这小贼放着好剑秘籍不偷,偏偷了师父锦盒的一本书册。这册子她从未见过,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值得这样上心?

她站了片刻,转身对她们安排道:“留两个人在此守着,余下的人两两一组,搜山。”

孟燕绥自己带了一人折返回门派中,此人名作李欢钗,平日里多得她的照拂,是以对她忠心耿耿,快入大门时忽地上前道:“师姐,若丢的东西当真找不回来师父会如何处置?”

按照师父锱铢必较又狠辣的性子,定然不会全部相信自己的解释,届时责罚是小,估计不伤筋动骨绝难了结。她请叹口气,这些都还好,但若师父叫贾冰情来主持日常事物,那才没有好日过呢。

李欢钗来门中也已五年多了,门派中的明争暗斗怎会不懂?师父明着要百年后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姐,但实际上一直放纵贾冰情做大,她想看的,只是两虎相争,她才能更好得管理门派,攫取最大化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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