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灯火未明天色仍暗时冯春生便起床洗漱了,她换上锦袍男装,对着镜子瞅了半晌,花朵端着热粥进来道:“小姐你都看了好久了,在看什么?”
一旁整理床褥的花骨闻言扑哧笑了起来,咬咬唇,硬生生又憋回去。
冯春生哼了哼,这两个都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婢女,以前还曾带上山伺候过,是以异常亲厚。只是后来师父随着年纪见长日益追求苦修,就带着冯春生搬到枯木山顶终年不化的天池边造木屋住下,对于没有武艺和坚定心智的人来说,是绝无可能生存下来的,便只得遣人将她二人送回相府。
”笑什么?”
花骨忍了忍,没忍住,笑道:“小姐,你别再勒腰带了,回头路上断裂开来怎么办?”
冯春生吸气收腹又放下,有些气馁道:“明明是有了马甲线而已,怎的看着不瘦便罢了,居然会这样显胖?”
花朵插话:“不是胖,小姐是壮。这要搁村子里头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可多人稀罕了。”
花骨上去照着她屁股打了一巴掌,可真会说话,明知道小姐被太子爷从小喊到大的胖猪自卑地要死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见冯春生委屈地撇了撇嘴,不仅放宽了腰带,还裹上了显胖的大棉衣,又顺手将头发一股脑束在头上挽成一个小揪揪。
唉,配上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真是又怪又可爱。
外面风雪簌簌下了整晚仍不见停,雪已沒过脚背,到处都是白色,看着这座还未醒来的皇城直叫人感到无处可诉的寂寞。
冯春生很快吃好早饭,身披黑色大氅蒙上面巾便出了门。站在门口忽地想起一事,转身又吩咐道:“你今日去街上打几坛好酒封上口给我师父送去。”
”多打几坛,他最近在闭关,一旦出关了肯定很馋酒。”
“记得找个妥当的镖局押送,重金无妨,但求稳妥。”冯春生抬脚踩在抱鼓石上紧了紧黑色长靴的系带,抬头看了看西边俊红的天色轻叹口气。
“小姐,可要捎什么口信?”
“别。”冯春生的怅然立刻烟消云散,激动地拒绝道:“这样就挺好,挺好。”
花朵和花骨恋恋不舍地追了两步,亲见着自家小姐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往回走。回来的路上发现路边有一串浅浅的脚印,从隔壁的漱君阁里蜿蜒至冯春生住的宅子外就止住了,折回去的脚印有些凌乱,但仍可辨认。
花骨瞥了一眼嘟哝着:“咦?还有谁也起的这样早?方才去厨房端饭菜的时候还未有呢,真是奇怪。”
花朵缩着脖子往前冲,眼口鼻都冻得发疼,并没有注意到,随口敷衍着,“又嘀咕什么呢?快,冷死了,快回屋。今年可真是怪,怎得都打春了又回雪?”
正说着,忽听天上传来闷闷的雷声,花朵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摔得她龇牙咧嘴,不停道:“老祖宗说了正月打雷坟堆堆,不详啊。哎呦,可疼死我了。”
冯春生顶着风雪出了城,马儿歇了一夜又草美食肥的修养过,疾驰而下倒也不费力气。
只是苦了马背上的人,又冷又累,沿着官道跑足了一个白昼又半个黑夜,终于在夜半十分赶到了梁洲边界。这里早无风雪,满天的繁星,夜幕低垂四下静地吓人。
冯春生放缓速度扯下面罩大口呼气,从怀里掏出地图,哈一哈有些僵直的手指就翻看起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忽然燃起了一星点的火光,冯春生视力极好,直直看了会儿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颈,由着它自去寻些吃的去了。
她原地拉伸了筋骨,蹦了几蹦,朝着亮光摸过去。在穿过一片小树林的高地时可以远远看到一处建在低谷里的别院,连成一大片,规模应当不小,除却一支在风中飘摇的火把外,还真是不容易被外人发现。
除却中午吃了块凉透的饼子外,冯春生连口水都没喝。这会儿饥寒交迫,想都没想就来院落的外围站定。大门朝南,门头颇高,之所以隐蔽可能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将地坪向下挖了五尺左右,呈现一种地宫的感觉。
四周的墙头都光秃秃的,连个站岗的人都没。驻足细听,院落里却有不少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走动着,有杂乱无章的,也有轻如猫爪的,大家都一声不吭地各做各事着实可怖。冯春生甩甩头,心道:这里的主人必然严苛,因为人这种动物就是爱说话,尤其人越多越爱,聊八卦是人的本性,除非有性命之忧,否则不会这样安静无声的。
冯春生绕着这座颇有些规模的别院转了一圈,在一处明显安静的地方停下来。四下探查后轻轻一跃攀上墙头,用臂力拉起身子缓缓向上,探出个头尖朝里面张望。
这处可能是什么用于关押的院子,有两个守卫持枪立在门口。身后的房门紧闭,破烂的窗户纸呼呼往里灌风。十五刚过,硕大的月亮又圆又亮,缓缓从云彩后探出头来,如一盏明亮的大灯照进屋内。
仔细辨认依稀可见里面空荡荡的,蛛网结尘,一片灰蒙。
正看着忽地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她只得将身子下沉吊在半空。
果然不出片刻,有说话声传来。“有谁来过?”
“九姑娘的婢女送了东西进去后就出去了。”
“冥顽不灵。”说话的男声听着年纪不太大,却格外威严。“继续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着脚步声又逐渐远了,冯春生等了片刻才探出头去看。还是那两个守卫和一地如银的月光,四下空无一物,根本无法藏身。
她咬着下嘴唇,脑子都想疼了也没什么好办法。又这样吊了半个时辰,正琢磨着是不是放弃的时候,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不知何时附在墙上,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爬。
真是有趣,冯春生咧着嘴无声地笑起来。
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又等了会儿,只见那团黑乎乎的影子爬到了墙头上。月光一照,五官清晰可见。
秀气的长眉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转了一圈,伸手在怀里掏着什么东西。突然目光一凛,大力朝里面扔去。
随着喵呜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上空外,一团棕黄相间的巨大毛球张开四爪扑向守卫。
许是这荒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