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见了那支穿云箭,冯春生还是摸去北泽坊的然夕晚胡同口吃了碗云吞面才翻回太子府。
她悄无声息翻地在瓦砾间来回奔跑,每到一处,便倒下一人。这是绝对力量的压制,四个戴着兜帽的人在毫无所觉时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冯春生拍拍手,这四人乃太子府的眼,每时每刻都在事无巨细地盯着这座府邸。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吃了很多次亏才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她此次要走,自然要避开眼线。
十五将至,一轮月早早挂在东边半空中,黄橙橙圆滚滚,像极了一碰会泄满人间的鸭蛋黄。她撑着头侧卧在屋脊上吹晚风,看流云成丝,满城灯火。
还未惬意够,一袭黑衣短打装扮的男子从天而降,与她四目相对后瞳孔微扩,调头便走。
岂料冯春生早有预备,瞬间抓起身旁盘好的绳子朝他甩去。男子轻功绝佳,武艺却差了点火候,冯春生一套小擒拿未使完已抓住他的手腕卸去了他两臂,脚下一蹬,踩着他的后颈将其制服在屋顶上。
冯春生笑吟吟地从他怀里摸出一封密信来,男子闭着眼一副慷慨赴死的决然模样,正要开口,冯春生眼疾手快又卸了他的下巴。
笑话,若是他吞毒自杀,赵晋修还不得拔了她一层皮
冯春生看得飞快,眉尖一蹙,又将信原封不动塞回他的怀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本是看个热闹,这下可好,看到了不该看的内容。她一咬牙一跺脚,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得黑衣人心惊肉跳。
然而没等他再想,眼前一黑,人竟被打晕了过去。
冯春生轻车熟路摸回房间,她耳力极佳,正换男装时,耳中忽地传来衣物簌簌摩擦的声音。距离当有些远,脚步极轻,来着不善。因为太子府的细软金银皆有特殊的印记不好出手,故而她从来不碰,要带的无非是一身换洗衣物和当做打赏给下人的金豆子若干。
包袱很小,她边大步跨出门外边将包袱斜过肩膀在胸前系个死结。此时院中灯火已盛,她沿着右侧的抄手游廊一路奔至垂花门的前瞻柱下,莆一站定,有风裹挟着淡淡的甘涩气味以极快的速度从左侧冲她袭来。
饶是冯春生早有所觉,却不曾料到来人速度如此之快!她躲闪不及,只得双拳交叠置于额前,硬接下这一击。
幸运的是来人也并未用兵器,两拳相撞,双方都未占得便宜。
来人发出鼻音,疑惑后是拖长音节的不屑一顾。他抬起左掌,看见掌心一点猩红。
冯春生收拳站定,两臂发麻,指间夹的钢针掉在地上清脆作响。她在避无可避之时总不会叫自己置于绝境,虽卑鄙了些,却也莫可奈何。
两人都短暂地暴露在火烛的光辉下,又都下意识躲进漆黑的左右侧抄手游廊内。中间是美轮美奂的垂花门,夜风穿堂而过,廊前两株广玉兰的投影横斜清浅疏影斑驳,两人各自站立,遥遥相望都不作声。
几息后,一列披银甲的金鳞军持矛朝这边走来。队伍的末尾跟着白胖胖的管家,背着手与人低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座府邸过于安静,显然太子此刻并不在府中。可氛围又有些微妙地紧张,总觉得有什么事在暗流涌动一般。
冯春生略略沉吟,抬眸看向了对面藏匿于暗影种的人。黑色面巾遮蔽容颜,只窥得那双眼底古井无波,是笃定而自信到极致的沉稳。他太镇定,既没有江湖中人的张狂和好奇,也不似官家来寻找什么的目的明确。晃荡一圈又一圈,究竟为何?
这等高手在此,她有些忧心太子安危,一时间踌躇着是否离开。
就这么会儿的时间而已,金鳞军已绕进二进院的院中,硕大的鱼缸摆在正中位置,映出粼粼波光。
有通传一路跑着进来了,随着他的跑动,整座府邸的灯笼渐次亮起来,照得角落也纤毫毕现。
两人齐齐闪身躲进雕着巨大莲花的影壁后面,一左一右间隔不足丈许。
必然是太子将归,此处即刻变得凶险非常。若冲撞了太子,一纸令下,江湖也要变天的。冯春生未动,那人已萌生退意,脚下一转,抬手攀上低垂的屋檐跃上殿顶。他猫着腰飞快地在瓦砾间奔走,低伏如豹,动作敏捷迅速,很快消失不见了。
冯春生从影壁后走了出来,金鳞军先是一惊,待见到是她后又恢复如常继续往南边巡逻。
管家弓着腰过来见礼,无视她的男装打扮和肩上的小包袱。
冯春生往内院走,跨过垂花门的门槛儿时忽地问道:“哪里来的哑童?”
管家脸上的肥肉一颤,抬眼去瞧,却见那抹黛色身影走得远了。正要扭身,风中又传来一句,“亥酉辰寅。”
他正不明所以之际,一只不过小指长短的瓷瓶落在他掌心。
“闻之即解,速速去吧。”
“解什么?”管家听得云里雾里,而一旁的男人却猛地瞪大了眼,一把抢过瓶子提起袍角便往外跑。
他名唤慕绿野,乃太子府金鳞军的副统领。虽府上的暗哨一直由白衣负责,但近几年随着政务的繁重,白衣常分身乏术,这才有了他的一席之地。白日里他不当班,从管家处听闻了白衣受伤之事追悔莫及。大好立功的机会,又白白错过了。
正懊悔之际,突然听到这四个字,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今日暗哨之眼所在的方位吗?
滋事重大,暗哨上半夜与下半夜的方位都要调整,除却白衣每日报太子外,只他一人了解!慕绿野背上冷汗涔涔,大步不停地赶去一看究竟。
管家左看右看,后知后觉出了大事,急得暗暗跺脚,自这小祖宗被暗羽卫救回来后他就没一天舒心过,整个太子府的规矩全被她打破了,简直大过天去!在不久的将来,太子一旦将她迎娶过门……
管家思及至此,已抬起的脚突然停住了。难怪这小祖宗如此笃定,如此胡作非为,甚至常常直呼太子名讳!而最关键的是,太子看似怒不可遏,实则态度暧昧,最重的一次也不过是禁足三日。可太子前脚一走,她后脚便溜了!若说太子不知,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这冯家千金所倚仗的,正是太子殿下的纵容!
一旦想通,他半分不做停留直奔着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