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一出好戏直闹到三更半才落下帷幕,冯春生到底没滚成,捧着《戒临安书》跪在归元殿的厅堂内,左侧屏风换了副山水一程风雪一更的水墨画,完美地遮挡了她不断窥探的视线。
冯春生跪得久了全身都痛,将书一扔,蹑手蹑脚摸进房中去。
太子侧身躺着,两颊通红,嘴唇发白,眉尖紧蹙,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的事情一般。冯春生探手去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居然起烧了!她吩咐婢女打了盆凉水敷在额上。
可能是水太冰,太子蓦然睁开眼。静静看着冯春生托腮坐在床边守着一只盆,时不时将手巾翻个面,再过一遍水。
可这样的物理降温效果着实有限,冯春生摸了摸太子的颈部,好像温度没降反倒升了。她抿唇,沉吟片刻,起身开始解他的衣服。
本就只穿的中衣,冯春生三下五除二就剥个干净,正准备去扯亵裤的带子,被太子一把按住。位置十分尴尬,他眼底又泛起滴血般的红意。
“你烧得太厉害了,不能捂着。乖,松手。”冯春生柔声哄了一句,将他的手拨开。还算知道廉耻,留了条她画样找裁缝做成的底裤。
她脱掉碍事的外衣,卷起袖子给他擦身,颈部,腋下和大腿根,手心脚心一点点擦过。擦完了给他盖上薄被,端起盆起身走到门口唤来白衣。
白衣早就接到婢女的消息,已派人去宫里接太医了。冯春生将盆子给他,自己也出去洗了把脸。不多时太医便匆匆赶来,原是受凉风寒性发热,开了方子便亲自熬药,漆黑的药汁苦得难以下咽。
太子连死都不怕,却怕极了苦的东西。冯春生是知道的,单臂搂过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端着碗准备来硬的。谁知太子眉眼都未抬,就着她的手慢慢喝干了。白衣见状领着太医去账房打赏,房内再度安静下来。
太子的唇就在她颈项旁,一张一合吐出的热气滚烫且绵长,他低低道:“脸还疼吗?谁打的?本王要诛他九族。”
冯春生尴尬地笑了笑,喏喏道:“师哥果然都记得。”
“本王若不抛出金枝叫他放心,他又如何肯真心实意相助本王?”
冯春生默了默。
在她的印象中,太子这样缓慢而轻柔地说话次数屈指可数。说起来,太子的母妃娘家势力庞大,在倪墙宫变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皇帝在功成名就后,朝中一度发展为文臣封笔武将藏弓的局面。而王大将军因着一首来源不明的打油诗沦为阶下囚,七日内共捉拿只三族便三百七十四口,案未查明已为刀下亡魂。而拥有倾城容颜的,最爱美的梨妃,竟在三日后消息传入宫中后选择高坠而亡。
死状过于惨烈,是以无法盛装收敛,最终没能进得皇陵。
相识这许久,冯春生只在一次雪夜封山二人在凝水阁对饮时,太子以这样温柔而缓慢地口吻提及过梨妃。细细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点点滴滴,说着七岁那年的夏末秋初,蝉鸣空桑林,一场大风过境后,万物皆非。
为了不叫皇帝忧心他与母亲娘家亲密,自请来到枯木山跟着大思想家子非鲤学习治国之法。谁料,王家竟连一年都没捱过。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们不懂,鸟尽弓藏的道理也不懂,天下平定兵权必定收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收到消息静坐了一夜,翌日提笔回信,学无所成,虽母薨却无颜归。不孝不义愧对天地,愿在枯木山守孝三载,为北朝祈福。
谋逆之罪乃九族之祸,王家以三族相抵,已是开了天恩。有了先例在此,后面的平番收武再没一丝阻力。
“师哥,自古联姻才是上策。不管你愿不愿意,但至少娶了我,才有在朝中立足的余地,我爹才会不遗余力相助。”
太子不语。
冯春生笑了笑,“我一直都知道的,被你利用也没什么,做垫脚石亦什么,都是我甘愿的。只是师哥,我只求,求还有解甲归田,悠然南山的那一日。于我爹娘而言,膝下承欢少时未做过,可人这一生,总归要做一次的。”
肩上的脑袋微动,冯春生的话他岂会不懂?无非想为冯相和她自己留一条后路。可届时,自己真的会放她走吗?
太子闭眼,不知做了什么思量。许久一声轻叹,轻声道:“成全你。”
“谢师哥。”冯春生笑眯眯地将他脑子搬下来放在枕头上,俯身盯着他,亮灿灿的眸子一眨不眨,“师哥你猜我在宫里发现了什么?”
太子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冯春生留足了留白,终是等不下去,自顾自道,“我先是找到了师父提过的那把柄匕首,喏,就是这个。”她一翻手,掌心躺着一柄匕首。“然后看到湖边的假山里匆匆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宫女朝东边宫殿跑走了,我一时好奇便跟着摸了进去,发现了一条通往九一观的地道。”
太子静静听着,呼吸均匀,除却睫毛偶尔张合外,几乎要以为他已睡去了。
冯春生兴奋极了,侧身坐在塌上觉得腰拧地疼,干脆蹬了靴子,抬起一条腿盘在床上。“啧啧,师哥你是不知,那洞里全是合欢花的味道,浓郁绵长,混着硝石的气味令人作呕。果不其然,行至一半便看到一个黄袍道士,一个覆面具的人和一个刚行完苟且之事的男人。你猜,他只半个时辰玷污了几个宫女?”
“几个?”难得太子竟还会应她一声。
“三个!”冯春生一脸夸张的表情,“虽三女,却不知几次啊!”
饶是前世是个没人要的剩女,但这点常识冯春生还是有的。最后那个宫女下身惨不忍睹,显然不是一次性,侵能够做到的。
太子眸子微缩,眼底锋芒闪烁。他忽地起身单臂撑在床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莹白的脸孔更显无色,“你却是了解得甚是清楚,不妨与本王细细道来,什么是苟且?以及究竟几次?”
冯春生闻言揪眉皱鼻,有些了悟道:“师哥果然不同寻常,若换了别的人,定然好奇为何会有密道,或是何人所为,师哥却不同,嘿嘿,关心地忒细致了些。”
太子瞧着她笑得猥琐的脸,忍不住掐了她一把。不顾她嗷嗷直叫,冷冷道:“你若真想知道,可巧,本王也吃了这种丹丸,本王屈尊亲自告诉你。”
赵群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