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刀光剑影斧钺钩叉后,殿顶只剩下冯春生和十三两个活人。唐喜与那人越打越远,渐渐没了踪迹。
他二人面面相觑,格外郁闷。
但事已至此,不决一死战是万万不行了。十三不杀了她完不成任务,冯春生不杀了他哪儿也去不了!两人都抱着必叫对方死的决心摆开架势,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十三杀手出身,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的刀每一次出手,都直奔着要害,叫人不容半点分心。而冯春生万剑归一,所有招式都化作了随心所动,眼疾手快,天赋异禀。偏两人还都是使的短刀,近战难免拳脚并用,奈何冯春生惯常是个皮糙肉厚的,下手又十分狠辣,很快十三就受了伤。
冯春生在打斗的间隙还不嘲讽他,“叫你失望了呢,这毒发作的还真是缓慢。哦,难道是买假了吗?”
十三眉头紧蹙,虽没回答,却也默认了刀上有毒的说法。
冯春生游刃有余,起手刀落,刀法诡谲出人意表,叫人防不胜防。几个攻防后她渐渐失了兴致,眼神认真起来,眼底杀气溢出,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十三这才觉出她的可怕来,还未及胆寒,若非十几年养成的直觉叫他下意识侧身躲避,那柄乌木柄的刀刃便会插住心肺。
然而,饶是他避过了这一刀,下一刀还是插进了他的胸口。
“你怎么知道我刀上有毒?”
冯春生慢慢笑了笑,“短刀可不是用来划的,除非你刃上的毒需要见血才能发作。你们这个组织我略有耳闻,一旦接了任务,不死不休。真可惜,我本和你无仇,却必须让你死了。”
“我死了,还会有人继续执行任务的。”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冯春生脸上的笑意扩大,趁着身后巨大血红的圆月看起来格外诡异。“如果必须将你们清扫干净才能永绝后患,那我不吝如此。”
十三恍惚了一瞬,这等狂妄而自信的神情、口吻及身手,他也曾憧憬过,然而,却连做梦都从没觉得能成功过。可不知为何,从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他便觉得可能真的会成真!
有人趁夜而来,桀桀笑着,口中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冯春生向后退开数步,转身迎他接了一掌。十三趁着间隙逃走,来的小老儿也不恋战,借着掌劲在空中翻身离开。
冯春生静静站着看他们逃遁,缓缓自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来,轻轻一拉环扣,一道亮光直奔云霄。不过片刻,一个着黑衣的男子来到此处,跪地道:“不知小公子召见何事?”
冯春生负手望着那片沉沉的天色,低声道:“追,我要知道他去了何处。”
“这……”男子迟疑道:“属下只遵殿下一人之令行事。”
冯春生闻言也不恼,自怀里取出一块蓝泽通透至极的龙鱼玉佩来。这是一对,太子手中是左佩,她持右佩,两块可以严丝合缝并成一块,其尊贵自不必多言。黑衣人立即俯首道:“鲲鳞鱼出,如见既尊。属下遵命,这就去追踪。”
“慢。”冯春生略眯了眯眼,嘴角一抹笑意,一字一句道:“多叫些人手,本公子今夜要血洗杀手楼。”
男子垂下头,回道:“是。”他离开又很快折返,冯春生可不管他向谁报了信,又从哪儿调的人马,只要达成目的便好。
月朗则星疏,久盛则亏,亘古不变的道理放诸四海皆准。今夜仍是每一个平凡的日日夜夜中的一个,绝无什么特别之处。
酣睡的人未醒,有妇人起夜哺乳,有儿子哭丧守孝,有顽童夜啼。人世的生老病死大同小异殊途同归,若跳开凡尘俯视这一切,大约心能如磐石,不哀不恸,无喜无悲修成大境界了。
太子曾言,冯春生是冬末河滩里融雪的冰碴,是盛夏将来未来闷热难耐的盖世乌云,是秋后霜打凋残突自抱枝的寒蝉。众人都在步履匆匆向着前方奔跑时,她不,她偏逆着人流随心所欲。怎么看,都难叫人爽快。
她从来,都是随性到叫人讨厌的存在。
“已追到栖息处,可瞧着,不太像是老巢。”
“狡兔尚且三窟。”冯春生伸展手臂微微笑道:“况且是这些个刀尖舔血的杀手们。不过无妨,且玩一玩,别坏了兴致。”
走了几步后,冯春生突然拔地而起朝着浓浓的夜色里裹衣狂奔。
待她二人来到时,布下的人马早已到位。两人来到正门口站定,黑衣人一挥手,几十黑衣蒙面人从黑暗中跃出立在墙头。部分手持机弩,精钢所制的箭头折射出森森寒光。
冯春生嘴角微翘,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她也蒙了块面巾遮面,一手执扇,一手负于腰后,由身旁的黑衣人开路,随着大门被暴力地一脚踹开,院中立着的小老儿便映入眼帘。
这小老儿鹰钩鼻,面相不善。他已同冯春生打过照面,此番一瞧,心里凉了半截。竟能追踪至此,还调集了如此的人马,来者岂是善茬?
他勉强笑着的样子,叫人瞧着十分不顺眼。他抱拳桀桀笑道:“不知得罪了哪路的神仙,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冯春生看似只向前迈了一步,但那只前迈的脚几乎是将将落地,她的一袭青衣便只剩了残影,待她停下时,那只负后的手已扼住了小老儿的咽喉。
“你们杀手楼一共多少人?分布在哪里?”冯春生嗓音清脆,刻意地压低也难损清丽。“本公子厌了,猫捉老鼠玩玩可以,但终归比不上端了这鼠窝来得痛快。你说呢?”
小老儿心惊之余,更是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反倒没那么怕了,“原是官家办事,却不知官家何时开始插手江湖恩怨了?”
“看来是不肯合作。”冯春生略略抬眸扫视了四周,细细聆听后似是笑了,“看来今日的收成尚可,那就先拿你们这十来只耗子问路吧。”
口气何其猖狂,小老儿气得发抖,“你是哪个衙门的?奉了谁的意?就不怕圣怒吗?”
冯春生逐渐收紧的手指一顿,“圣怒?”她眉头微挑,侧头望着他,果真是有一股朝中势力在背地里勾结江湖中人,要借他们的手去拔出一些硬钉子。
“是的,你就不好奇我们背后站着的人吗?”
冯春生微微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