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把酒放下,“沽了些酒,就暖锅吃。”
“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抠,三四十人,两坛酒,磕碜谁?”
掌门走到郑思如身旁坐下,回他:“这酒烈,你一杯就醉。”
云若听他二人语气熟稔,似是旧识,“如官,掌门,你们认识。”
掌门呵呵一笑,“认识认识,老朋友。”
郑思如轻嗤不语。
暖锅肉香,杯中酒香,窗外迎来送往的冬风,窗内齐聚一堂的归人。
酒酣饭饱之际,掌门勾着郑思如的肩,二人喝得上头,踉踉跄跄地走到院中。
“我的郑大爷,是你把我门下弟子从天上勾下来的?”掌门眯着眼问道。
“你有意见?”
“不是,我一人养这么大个门派不容易,好不容易再供出个能上天的,你不得让我好好赚一笔么。”
“德行……”郑思如手中浮现出一张纸契,塞到他手中,“许道淳能给你多少钱?我把鬼域十二城的赌坊买卖都交给你。但你再敢把云若送上天,我削死你。”
掌门半推半就把契约紧握在手中,“使不得使不得,鬼帝陛下客气了。”
郑思如看着他,想到什么,忽然诡异地笑起来,“老任,趁这几十年,该吃吃该喝喝,有钱别老攥手里,能花得都花了,好好享受。”
“为什么啊?”
“我怕你几十年后没命花,我怕你家老王把你劈了。”
“不可能,老王几万年没管我。”
郑思如推开他,朝房中走去,回身朝一脸懵逼的掌门挑挑眉,抱拳道:“愿师尊保佑你!”
*
云若在惊鸿派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好上许多。
除夕那日清晨醒来,开窗观天地,屋内乍明,只见外面白雪飘扬,地上已积一层埋足之雪。
云若赶忙换好衣服,匆匆洗漱,跑出去前,楚灵儿怕她冻着,给她搭了一件银白狐裘。
“下雪了!师姐,下雪了!”云若站在门边,用手接着纷纷雪花,细绒绒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溶成小片水渍。
楚灵儿摸摸她头发,点头连道:“师姐知道,下雪了,昨天半夜开始飘的雪花。”
六菱雪花,晶莹剔透,来似飞絮莹白,去是清水无痕。
云若生于南国,自小未曾见雪,此刻激动万分。
她走出门外,踩在雪上,部分雪凝成片片薄冰,略有些滑,是故得小心着行走。
院中的腊梅,小蕊轻黄,点缀着白茫茫天地。
腊梅树旁,白裘粉衫的崔雪知和柳月正蹲在雪地中堆雪人,崔雪知手中拿了半截胡萝卜,正要给雪人做鼻子。
白雪,腊梅,有情人。
云若看着看着,唇上不自觉泛起笑意,直到有人弹了弹她脑壳。
“看什么这么入神?”
是郑思如。
郑思如换回他自己那件银竹墨袍,在色彩浅淡的天地中极其突兀。
云若捂着后脑勺,嘘了一声,“别吵到他们。”而后拉着郑思如往一旁走。
“如官,你见过雪么?”
“废话。”
“我第一次见呢。”
“无知。”
“我们到处看看雪吧。”云若放开他的衣袖,蹦跳着往前后山跑去。
郑思如看她就像看一只脱缰的疯兔。
自打恢复五识以来,她就愈发活泼好动,看不到之前腼腆安静的影子。
这样也好。
后山山脚是一方开阔的平原,果然,惊鸿派大部分弟子都在这里打雪仗。
云若不经意闯入他们的战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砸了一头雪。
“师妹,不好意思!”
“啊!!师姐,太过分啦!”云若从地上搓了个雪球回击回去。
对于打雪仗这种雪地活动,人都是无师自通的。
很快,云若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因她境界高,耳清目明力气足,雪球砸得极准,生生把打雪仗变成射击游戏。
当然也因此成了集火对象,身上没少挨雪水。
她虽惨,还是惨不过掌门,掌门被众弟子集火,刚站起来,便看见几个弟子滚出个巨大雪球,直直朝他撞来。
随着一声惨叫,掌门被埋在雪里,“哎,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不能心疼心疼老人家。”
空气中此起彼伏响起:“掌门,我们是为你好,这是在锻炼你啊!”
这是他常和弟子们说的,如今反被教训。
掌门抖落一身雪水,连叹三声,“不玩了不玩了,你们继续。”
他走到郑思如身旁,学他双腿岔着坐在石头上,“老年人果然还是适合和老年人在一起。”
郑思如正盯着云若疯兔般的身影,被掌门打断思绪,瞥他一眼,嫌道:“一边去,谁是老年人。”
掌门并不在意他语中嫌弃,掸掸衣上落雪问道:“你说,老王什么时候才回来?前段时间扶光老贼似乎去过云渚,他以前可是强烈主张把你搞死的,如今老王迟迟不归,你这情况怕是不妙。”
“不回也好,回去一摊子烂事。”
掌门嗯了声,“也是,要封你,要治我,要团结那帮子仙君,要贯彻师尊他老人家的神旨,还要防扶光老贼,想想都累。”
掌门在那兀自沉吟叹息,郑思如却听都没听,眼里只看见那白裘粉裙的少女。
云若闹疯了,在雪地上跑来跑去,脸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容,红唇贝齿,喜气满面,笑弯的眼像月牙又像星辰,似一朵粉海棠恣意绽放在雪地,鲜活舒展独属于她的美丽。
他双脚微动,终是起身,向前走去。
他步步接近,却在站在她身后时,忽然被一个雪团拍脸上。
郑思如:……
雪团成碎块,从他眉上滑到鼻梁,然后滴淌下去。
“啊,对……对不起,如官,我本来不是想打你的。”云若想笑不敢笑,仰起头,挽着袖子给他一点点擦脸。
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