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弗奈亚被带走的第三天,德洛丽丝终于离开了塞苏姆,回到侯爵府邸。三天里,她通过回忆原身对于回溯时间的法术和法阵,一遍遍尝试着,但意料之中的,都失败了。她求助过游戏界面的新手向导,智能AI给出的回复是一张形状怪异,辨认不出的黑色剪影。巴塞琳安慰地告诉她,只要魔域还在,那么魔域之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又分析道,只要德洛丽丝彻底继承前身使用魔力的方法和记忆,回溯时间说不定可行。那么她现在要做的,一是做好一名领地主,治理好伊塔郡,同时也是代泽弗奈亚看好魔域;二是回到侯爵府邸,伯温家族几千年的藏书皆被放置在家族藏书馆,可能有古书记载回到过去的方法。
于是,德洛丽丝在驿点旁留下了一封有着魔法标记的信件,只泽弗奈亚出现在塞苏姆,这封信便会自动将自己送达到他手上。
驿点下来就是侯爵府邸——伯温庄园的大门前。
伯温家的侯爵府邸是一座庞大的庄园,主宅是象牙白色的城堡,建筑特色和大名鼎鼎的凡尔赛宫十分类似。光从外表上就足以说明伯温家族渊远的历史和雄厚的财力,即便是分到的领地与魔域高度重合,也不能否认伯温家族过去的辉煌。
而如今……伯温家族被一个入赘的外姓人和他的私生女占据,真正的伯温后裔空有侯爵头衔,被一场算计,贬到这个最偏远最危险的领地。
一行人在奢华的建筑间穿行,德洛丽丝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屹立了几年前的城堡和不掩沧桑和历史的沉重感。
她又想起那个前任伯温侯爵,一辈子都没来过自己的领地,死后却在这长眠的女人。高贵的伯温独女,死于营养不良、呼吸衰竭,被活活饿死。她发现心爱的丈夫根本没爱过她,她消沉堕落,将亲生女儿以培养为祭司的名义赶去教廷,实际上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代表着她婚姻失败的证据。她为了挽留丈夫的心,甘愿被架空,致使伯温家成为了卑鄙之人的跳板。最后被囚禁虐待而死。
德洛丽丝不知道原身在死前会不会憎恨那个为爱抛弃一切的母亲和那个为钱财权势抛弃自己的父亲。但是当她因为失去泽弗奈亚而失魂落魄后,她明白,原身必是恨着的,她本该有着尊贵的身份,真挚的感情和幸福的一生,而这一些都被最亲近的人夺去毁灭了。
不论是游戏里的德洛丽丝还是前世的她,一直在不断失去着,父亲聊胜于无的爱,母亲忠贞而愚蠢的爱,渣男对她死到临头的“爱”。她好像被爱包围着,好像很懂爱,但为什么她总是被他们排在第二位甚至更远离的位置呢?
父亲说爱她,却连一个安身之所的都不愿给她,他被病痛折磨到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他会用枯瘦如柴的双手,去握住她因为打工而布满老茧的手,再对着她休息不足而满是疲惫的脸一遍遍哭诉不想死去,想活、想活、想活……他最后卖掉了唯一的房子,指责着唯一的女儿不能弄来更多的钱救他,却不管在他死后,初中的女儿要怎么生活。
妈妈也说爱,但妈妈只爱爸爸,她是父母浓情蜜意时的产物,但并不是他们真爱的证明。并没有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所爱着,是她为了证明爱那个男人而被生下。妈妈总是对着她和自己相似的眼睛,怒斥她为什么不会哄父亲开心,为什么不能留住父亲的心。她的离开也是那么突然和决绝,丢下她,就能和过去失败的婚姻彻底告别。
她并不是一个消沉的人,不会因为父母而恐惧感情。她对人和善,热情,是个大家都夸赞的好人,会感动于她的独立自强,也会心疼她无依无靠。那个人很不一样,他愿意向她伸手,对她说只对她一个人好这样的话,她知道他的爱很少且不完整,甚至分手后还在挽留,说什么一样爱着她。过去的事情就是一个巨大窒息的茧,把她牢牢裹住,透不过一点气来。以前的她想要有个人能劈开牢笼,将她救出。
现在的她,只想化作那把利剑,不管是什么困住自己的东西,通通砍掉。
命运又捉弄了她,她用不幸换来的觉悟,被巴塞琳和泽弗奈亚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她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一个习惯爬行的无腿之人突然得到了一双假肢,又或像一个再也看不见世界色彩的盲人做了一个瑰丽的美梦。受了伤的心被缝补起开,疤痕还在,过去的伤痛真正远离了自己。好像,这就是言情小说里说的救赎,一种她原先嗤之以鼻,一旦抓到过就不想放开的感觉。而不同于对巴塞琳的真诚,她对泽弗奈亚存在着肮脏的利用之心,推开她的一瞬间,泽弗奈亚才和她刚认识几小时……
思绪回笼。
此时,她站在伯温家族的墓地,埋葬着一代代伯温家族的人。这是她作为侯爵的第一份工作——修缮家族墓园。
最新的一块碑是德洛丽丝的母亲,上一代伯温侯爵克里斯汀·伯温。
德洛丽丝在墓碑前放下克里斯汀生前最喜欢的花,伊塔郡独有的花卉品种,与克里斯汀同名的粉白色花朵,与芍药相似,却也不同。枝条绵软扭曲,它们互相吸附,互夺养分直至一方死亡,而另一株在失去依靠后,也会在断短短几小时内枯萎,开花时间随即,不分日夜,不论夏冬。这也导致了花朵的娇贵难得,花匠要时刻盯着,并在一个小时内完成采摘。
伯温庄园里种植着大量的克里斯汀,配置了三十个花匠,不分昼夜呵护着这些娇弱的东西,只为了几个小时的赏玩,他们不敢休息,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背负巨额的债务。德洛丽丝决定将那块地改成田地,供给庄园。
祭拜过克里斯汀,意料中的,勾不起她任何感情,哪怕是在墓前。
角落里有一座破败的墓碑,年代过于久远,长满了荒草,石碑碎裂风化,墓碑上的名字没有了。
这座奇怪的墓,勾起了她不知名的情绪,她光是站在那里,眼睛就酸涩起来,伸手一摸,便是满脸泪水。
墓主人是她的哪位先祖?为什么她会有一种难受得要死的感觉?
“这是第三代伯温侯爵的墓。他的名字在族谱上被烧掉了。”巴塞琳在她身后出声。而跟着巴塞琳来的,是打过照面的庄园总管家——梅琳。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暗红色长裙,一头乌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身材高挑纤瘦,有着严肃的面容和沉稳的气质,给人一种信服力。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