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栽绒地毯,殿内也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暄阳在王缙指引下缓缓踏入殿内,只见陛下丰神挺秀,身着一袭织以六章的玄色冕服坐在镜前,身旁的婢女正在为陛下梳头束发。
遥想陛下刚登基时,暄阳也时常这样给陛下梳头,那时陛下还是一个蒜苗般高的娃娃,整日哭闹着不愿意上朝,而五年时光荏苒,陛下已然是沉稳持重的一国之君了。
暄阳拦住了正打算通报的王缙,独自悄然走到陛下面前,朗声道:“暄阳归来参见陛下,恭祝陛下圣体安康、万福金安。”
暄阳膝盖尚未完全弯曲,陛下见状立马将她扶住,只见她再抬头已是满面珠泪:“长姐这是做什么,我们姐弟俩之间不必如此。”
暄阳早已哽咽难言,她轻抚着陛下的面颊,仔细端详着陛下的面容,陛下的眉眼一直像极了元祯皇后,修长疏朗,双眸清澈,如今更是继承了元祯皇后的韵味,周身透着一股矜贵而幽深的气质。
陛下轻轻拭去暄阳脸上的泪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长姐怎么反而哭了?”
“长姐是高兴,我们姐弟俩一别五年,陛下长了好些呢,已然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了。”
皇帝沉浸在喜悦之余,转念又疑惑道:“王缙刚刚还和朕说,按时辰算长姐的车马应当一个时辰前便到了,怎么会晚了一个时辰之久?”
暄阳便将回宫路上的的遭遇尽数转诉于陛下,陛下听后勃然大怒:“放肆!建安城外,天子脚下,胆敢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当朝长公主?”
“陛下息怒,不过还好暄阳已经活捉了刺客,何况现在也不是论罪的时候,待到立后大典结束后陛下再细细査处也不迟啊?”
陛下听罢慢慢平静下来,但转瞬便紧紧握住了暄阳的手:“长姐你放心,这次回宫之后,朕一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王缙,传朕口谕,暄阳长公主温恭懋著,舍尊位而守孝五年,孝感动天,特赐颂华长公主府旧址为暄阳长公主府。”
“长姐为弟弟的皇位辛苦余年,今天下太平,自然得是苦尽甘来。”
暄阳点头不语,笑浮两靥,心中也似如沐春风般温暖。
吉时已到,暄阳同陛下一并前往太昭殿外,只见新后的明黄色凤辇已到了午门,太乐令令撞蕤宾之钟,左五钟皆应,鼓奏太和之乐,礼乐声响彻云霄,新后在百官注视下缓步踏向太昭殿。
新后头戴花树凤冠,身着深青色袆衣,配以朱红色袖边和衣缘,衣身织以两两相向的五色翟鸟,手持一柄牡丹团扇,发髻上的凤凰步摇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彰显着她的高贵与娇艳。
引礼女官指引皇后在拜位北面而立,皇后在女官的引导下行礼并以册文、册宝奉送皇后,皇后转授予侍左女官放于西案,皇后再行六肃三跪三拜后礼毕。
种种繁文缛节终于结束,暄阳只是在一旁观礼亦觉得疲惫不堪,转身刚想去更衣,蓦地瞥见人群之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扭头看向迎面走来的男人,一身紫色朝服,头戴七梁冠,气质斐然。修长的眉眼夹杂深沉的目光,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几分凌厉,和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庞似乎没有差别。
脑海中再次响起他冷若冰霜的话语:“公主乃滋天下万民所养,自是要馈于万民。暄阳,和亲是你的义务,你无权选择。”
前尘往事在暄阳脑海中悉数划过,似乎那一夜的撕心裂肺又在眼前重现,那一种刺骨的绝望再次从心底蔓延全身,痛得整个人微微发抖,几乎不能动弹。
暄阳就那样停驻在原地,直到男人陌生而又熟悉声音从耳畔传来,才将她拉回现实。
“微臣沈潋参见长公主殿下。”
暄阳的脸色立马恢复如初,努力从嘴边挤出几丝笑意,佯装镇定般回复道:”五年未见,沈大人风采依旧,更胜当年啊!”
“微臣多谢殿下夸赞,殿下也是风华正茂,绝世容姿。”
暄阳笑吟吟说道:“说来也是,今日沈大人与本宫乃是同喜啊!”
沈潋颔首望着新后,口中淡淡道:“微臣的表妹能得陛下的垂青,自然是表妹之幸,也是陛下对我们沈家的青睐,臣自然不胜欣喜。”
他又怔了一怔,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道:“微臣与殿下当年的遗憾如今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圆满,这两个字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刺痛着暄阳的内心。圆满吗?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种讥讽罢了。
暄阳极力忍耐着,将胃里泛上来的苦涩咽回肚子里,微微含笑:“沈大人素来心细,却不想本宫还未踏入建安,便已收到了沈大人备的大礼了。”
沈潋顿感不安,微微蹙眉:“礼?什么礼?”
“沈大人别着急,本宫向来也是知礼数的,回礼早已备好了,想必过几日沈大人便会知晓了。”
这时执礼女官跑来催促长公主于坤宁宫面见新后,暄样只好暂别沈潋,但擦肩而过之际,暄阳在沈潋耳旁低声含笑说道:“沈大人想必已经听闻了陛下的口谕,本宫日后得建安长住了。”
“未来城中时日还长,沈大人,我们来日方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