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节。”孔晞托着下巴看鱼篓,忽然道。
“何出此言?”
“侯爷吃过神仙鱼么?”孔晞不等他答,便兀自说了起来,“冬时架火炖上一罐土鸡汤,鲫鱼用火粗粗烤过,吊在汤上,用浸湿的棉布围着,待鱼闷熟,便取下剔净骨头,鱼肉和鳞入汤炖烂。喝一口能鲜进骨子里。”
“谁想的做法?好雅兴。”鲫鱼刺多,不花上一个半个时辰怎么剔得干净?
“我舅舅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说是旧法子。”孔晞想了想,“是挺费事的。”只不过每次她都只管张嘴吃罢了。
“御膳房做的鲫鱼羹也很好,一会让宫人拎过去,请他们代劳岂不省心。”谈乂对吃的并没什么讲究,只是富贵人家长大,衣食住行哪有不精细的。
谈乂说着,又往椅子靠去:“不用你出面,给郑槿交与太子去。”
她们暂居宫中,纵然身份再尊贵也不是宫里头的正经主子,若是这么直愣愣捧着鱼去御膳房,只怕别人要说闲话。
孔晞心下一思衬,点点头表示受教。
“你接着扮你的姜太公罢。”谈乂闭上眼,“捉不上了再唤我。”
眼见日头又往他们这一处偏了几分,孔晞四下瞧了瞧,起身往泊船的地方走去,扯过一捧荷叶,掐着茎轻轻一折。
谈乂听见孔晞起身又坐下,睁眼便见她手里抱着两捧荷叶,声音小小细细的:“侯爷要么。”
谈乂看她一眼,稍稍侧了侧身,把脑袋凑过去。
孔晞一时不察,给他戴上才觉二人举止亲密,登时就红了脸。不等荷叶扶正就缩回了手。
谈乂懒怠动弹,索性便由着那顶荷叶歪着。
孔晞戴好荷叶,手上仍编着花环,看了眼荷叶下半遮半掩的好容貌,想起一句词来。
——侧帽风前花满路。
孔晞生于苏州,长于苏州,深知她们苏州的小郎君们惯是意气风发,性子天生带着些高傲的不知天高地厚,小女郎只要表现出一分好感,尾巴就翘到了天边去。
谈乂正是这样的少年郎。
不多时,太子同郑槿也过来了,两人仍是有说有笑的,只是郑槿见孔晞看过来,面色有些别扭。
孔晞忍不住笑了,说侯爷才钓上一条鲫鱼。
“好肥的鱼!我就说阿乂钓鱼不错,这么着,一会送去御膳房做了鲫鱼羹岂不好?”太子揭开帕子一看,喜不自胜,都不用人说,忙不迭就想好了这鱼的去处,又笑,“都戴着荷叶做渔翁扮相呢。”
“说起渔翁,我倒想起个典故。”郑槿想了想,笑起来。
“就你促狭!”孔晞忙摘下荷叶。
“你俩如今真是夫唱妇随了。”谈乂也揭开荷叶,转头淡淡地瞥了郑槿一眼。又见孔晞被日头刺得眯起眼睛,抬手把荷叶替她戴上,“摘下来做什么?”
直到太阳将将要落山,不得不回去,孔晞也再没钓上来半只虾米。她将先前钓上的小鱼放生,鱼篓交给太子,便与郑槿同归了。
“阿初,今日的事……”郑槿在船蓬里跟孔晞咬耳朵。
“你放心。”孔晞先是笑,又正色道,“话说回来,你这人心可真大,若让旁人家见了你与太子这般,出去说闲话,可怎么办才好呢?”
“嗯,我知道。”郑槿点点头,面上泛起红晕。
船在岸边稳稳地靠了岸,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园子,梳洗了一番,才将自己拾掇妥当,御膳房的人也来了。
“这道菜叫红香绿玉,这道……”宫里的姑姑立于桌旁替郑槿和孔晞布菜,一道道地介绍。
孔晞顶不喜欢给菜取这些文绉绉的名,若是起的清雅也便罢了,只是每逢过节设宴就爱摆那些吉祥菜,什么喜鹊登枝、二龙戏珠之类,听了就倒胃口。
到底是宫里的菜,不光样子精致,味道也好。孔晞记着“食不过三”的规矩,不敢多食,动了几筷子便问鲫鱼羹。
“鲫鱼羹倒鲜,只是加了豆腐,我不喜欢。你尝尝看。”郑槿执起汤勺。
御膳房这道鲫鱼羹做的确实好,色泽洁白,绵滑细腻,也是将刺剔得干干净净,鱼肉和豆腐都入口即化。
“这羹都送到咱们这了?”郑槿见孔晞喜欢,便替她再盛了一碗,想了想又问。
“这个,奴婢却不知。”见姑姑低下头,郑槿便也没追问,让她下去了。
“这么大只鲫鱼,可不止这么点肉。”孔晞想了想,凑过去耳语,“许是送去皇后宫里了。”
“你钓的鱼,他送去表孝心?”郑槿睁大双目便要发作。
孔晞正色:“是侯爷钓的。”
郑槿愣了愣,笑着伸手去掐她豆腐般白嫩的脸蛋:“阿初,你可真可爱。”
景仁宫。
两人方才讨论的鲫鱼羹正放在中央,太子甫一坐下,就道:“母后尝尝这鲫鱼羹。”
“鲫鱼羹有什么稀奇?”皇后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见他一副殷勤样,便笑道,“难不成这鱼是你钓的?”
“是孔二小姐。”谈乂替皇后盛了碗鲫鱼羹,神色淡淡。
木头要开窍了?
太子挑眉看他一眼,低头笑了笑,顺水推舟道:“正是。儿臣同舅舅午后去荷花池后头的水榭议事,正巧遇见郑家小姐和孔二小姐。”
“孔家二小姐?”
太子打定主意要告诉母亲他只愿娶阿槿当太子妃,便想趁她问话时表明心意,顺便给谈乂送个人情。
正想着,却见皇后笑意更深了几分,扭头问他的好舅舅:“你见过孔家二小姐了?可说上话了?相处得好不好?”
太子一头雾水。
虽说他对孔晞无意,可是此次选伴读入宫不是替自己选妃么,怎么自己竟会错意了?
“很好。”虽说给四只眼睛眼神灼灼地盯着,谈乂仍八风不动地布着菜,再淡然不过地说出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很好?”皇后喜不自胜,舀起一勺鲫鱼羹尝了尝,张口就赞道,“不愧是我们苏州的姑娘,钓上来的鱼就是这么鲜美。”
太子张了张嘴,待要说什么,又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