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安刚拐进碎玉轩的门,便与清霜打了个照面。
“姑娘回来的可巧。”清霜并不出众的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
沈幼安认出她是柳夫人身边得力的丫鬟,停下脚步,问道:“可是阿娘那边有什么事?”
“夫人一切安好,只是姑娘回府晚了些,夫人心上难免会起些担忧。”清霜语气平淡,辨不出指责之意,只拿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望着沈幼安,见她面上确有了思索,继续道:“姑娘怎么着都是夫人亲生的,母女间有误解实属正常,只要有心就成。”
自古以来清官便难断家务事,父母子女间的恩怨更是如乱麻般分不出头绪,都说旁观者清,可不是事中人,何谈去解其中怨?对于外人来说,左右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但那唇齿间吐出的音,构成的确实当事人过往日夜求而不得生出的种种怨怼。
沈幼安瞧着面前这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女,听着她口中说出的几乎所有人都会认同的话语,心里却起了抵触,淡笑着岔开话道:“可是还有其他事?”
“姑娘聪慧。”清霜轻巧地赞了一句,“将军递了家书回来,里面还有姑娘的一份。”
沈幼安没想到沈瑞竟还会特意给自己写上一封,她语调微扬,奇道:“父亲这是……”
但话未说完,只听清霜叹了出声,给了沈幼安一个无奈的眼神,“将军自然满心都是夫人的。”
沈幼安摸了摸鼻子,掩去面上的尴尬,一个“那”字刚脱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双杏眸里满是压不下去的清辉。
清霜仍是平静道:“既然姑娘已经明晓了,那奴婢便先行去服侍夫人了。”
沈幼安心情一好便会暂时性忘记过往所有的龌龊,她向清霜微点头,“替我向阿娘道个平安。”而后提起裙摆便急走进屋,所过之处,掀起微风,带起碎雪,留下一地热烈的心事。
元宵见她进来的急切,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姑娘可算是舍得回来了,去的时候身边怎地也不带个人?”
之前因为沈岑那事,柳夫人势要换了碎玉轩上上下下的人,最后还是沈幼安好说歹说了半天,柳夫人这才作罢。但经此一遭,碎玉轩上下服侍的人倒是用心了不少,毕竟沈幼安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于是元宵话音一落,沈幼安便收到了不少注视,她笑了笑,安抚道:“这次是我疏忽,下次一定。”
说完,她直入重点,咬字的力度也不自觉加重了些,“不是递了封信来吗?信在哪呢?”
一个端水的小丫鬟当即笑出了声。
沈幼安借着接信的缝隙瞪了她一眼,含笑道:“再笑,小心你的皮。”
“如今这城里我瞧着都不大安稳,姑娘若是再如今日这般,夫人也留话说让您留意着自个儿的皮呢。”元宵毫不客气地抢过话茬,半怒半怨道。
沈幼安知道元宵还没消气,故而将书信半举着,挡住元宵看过来的目光,一边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边嘴角忍不住上扬,待看到末处时这才冷下眸来。
她折起书信端正放好,白玉般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抵在其上,无端地透出几分威压来。屋子里有眼色的都退了下去,只剩元宵一人留下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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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安风平浪静地在府上待上一段时间后,外头总算是起了风波。一大早,小棉便匆匆进屋来,喘着气道:“姑、姑娘……”
沈幼安写字的动作不断,头都没抬一下,只提醒道:“慢些。”
小棉停住身形,气息不稳道:“姑娘,赵夫人来了——”
“赵夫人?师娘?”这倒出乎了沈幼安的意料,她当即放下笔转身。尤如春也恰在此时进了屋门。
一见着她,尤如春便如还在早堂那般展开了笑容,嗓音也是一贯的洪亮,“呦,这真的是咱们幼安吗?这还早着呢,就起来练字了?我还记得你当初在早堂读书时,早上时最爱和又夏一同打瞌睡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师娘都快认不出你了。”
沈幼安撑起眼皮,压下一夜未眠的疲乏,笑道:“师娘怎么来了?”
尤如春是个直性子,既藏不住事也不想藏事,她收起脸上的笑,坐下后直接问道:“你听说墨书的事了吗?”
“他怎么了?”
尤如春叹气道:“前日里有一女子击鼓鸣怨,就算是受极刑也要告墨书,那断案的李大人又是个铁面无私的。”
“所以宋墨书现在是在狱中?”
沈幼安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
既然他想死,那只要时机一到,她便如了他的愿。
尤如春没注意到沈幼安深藏的心思,继续说道:“对。事情一出,我家那位便去面了圣。”
赵儒学识广博,门生遍地,当今圣上又是个惜才爱墨的,自打赵儒回京起便常在闲暇时召他进宫,但赵儒骨气清,向来看不上攀炎附势之人,为了不落人口实,久而久之便开始借口推辞。这要是换了旁人皇上早就动怒了,但赵儒有真才实学,他越这般,皇上倒越稀罕得紧。
没想到,这次为了宋墨书,赵儒竟真的会打破自己的原则。
沈幼安语气微冷道:“事情还没下定论,先生便这般急切了?”
尤如春终于后知后觉地从中咂摸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在早堂时,你便和墨书走得近,我怕这事一出,你一个人受着难过。”说话时,她正巧撞上了沈幼安眼里散不尽的疲累,这更加深了她心里的想法。尤如春握上沈幼安的手道:“好在陛下念及旧情,答应重审此案,你也可以安心些了。”
沈幼安掩下长睫,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半晌,才奇怪道:“可师娘又如何认为那女子说的都是假的?”
尤如春脸上表情一滞。
这话确实说的在理,若不是有着天大的冤情,谁会去击鼓鸣冤?但她又实在是不愿相信宋墨书会做出那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事。
“师娘。”沈幼安轻轻笑着唤了尤如春一声,“那鼓本就是给普天下有冤屈之人敲的,她们在这世上,既没有权势可以依靠,也没有金钱可以用来打点人情,能赌的只有良心未灭,天理尚在。”
“女子的身躯本就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