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顺德的时候,她失了往日娇矜的模样,衣服挑最素的穿不说,整个人也是恹恹地趴在窗前,无精打采地逗弄着鸟雀。
“公主。”沈幼安恭敬地行礼道。
“哎?你终于来了!”顺德一反先前倦怠的模样,直起身欣喜地招呼道:“快过来瞧瞧父皇新送我的玩意儿。”
说着,她又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笼中的五色鹦鹉。被她这一逗弄,鹦鹉当即扑腾着翅膀在笼中乱窜,飞溅出数支散羽,糊了顺德一脸。
“你这禽兽!不会说话就算了,还尽掉毛!”顺德气得起身叉腰,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凶道。
那鹦鹉见她这样顿时发出了一串笑声。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沈幼安忍着笑,走过去安抚还在气头上的顺德道:“一只鹦鹉罢了,与它置气做什么。”
那鹦鹉立在横架上,歪头睁着小黑眼打量了沈幼安片刻,突然说话道:“就你会说话,就你会说话——”
沈幼安无声地与鹦鹉对视了几眼,而后扭头沉默地看着顺德,眼里写满了疑惑。
顺德“啊呀”一声,喜道:“原来它会说话的呀!那之前它在装什么?”
那鹦鹉立马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二人,摆摆尾羽,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沈幼安、顺德:“……”
半晌,顺德复坐回去,泄气道:“父皇还说送它来陪我玩,我看这就是在给我找气受。”
“算了。”她挥挥手,又自我纾解道:“反正他平时便是个大忙人,这次好歹还给我送个鹦鹉过来。”
沈幼安安慰道:“陛下为国操劳,但总归心里是有公主您的。”
顺德重重地哼了一声,嘴上虽不说什么,但面上却写满了不敢苟同。
“顺德,你又调皮了。”一道温厚的女声响起,随即,门口走进一衣冠华贵、珠圆玉润的女子。
那女子脚步稳健,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面色虽和善,看人却十分有力,加之这些年身居高位、执掌凤印的缘故,话语间又自带了几分威压。
顺德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道:“母后。”
沈幼安也跟着低头行礼。
“你便是沈家幼安吧?”皇后满脸笑意地拉起沈幼安的手,上下打量了眼,赞道:“当真是个好孩子。顺德,你这段日子多和人家学学。”
“母后!”顺德一听皇后又拿自己和别人作比,当即晃着皇后的胳膊不满道:“你怎么和父皇一样了。”
“不是你夸沈家女好,缠着要让人家进宫陪你。如今怎么又闹起来了?”皇后的声音依然温温柔柔的。
顺德绞着衣袖不答。
皇后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满你父皇的决定,母后也不忍心你嫁到那偏远之地,这段日子你先好好待着,母后给你多想想办法。”
皇后一向宽厚待人,对自己的子女也从未红过脸,永远以一副悬在九天之上的月的模样,照拂着世上所有未被日光照见的地方。而顺德虽为皇后亲生,当今圣上却更疼爱高贵妃所生的七公主一些,但顺德的性子向来好强,得不到的更是要去争。
不过,她争来的更多的却是皇上多出来的怜惜。
这次和亲一事上,更是一点父爱都没抢来。
皇后的声音一起,她便又回想起了皇上的迟疑。顺德鼻子一红,伏在皇后的腿上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明明对方看上的是七皇姐,为什么父皇还是要我去和亲?”
“为什么我们、我们已经赢了,我朝公主还是要去和亲……”
皇后和沈幼安脸上俱现出了凄悯。笼子里的那只鹦鹉也不再昂首,而是恹恹地在角落里梳理着羽毛。
待顺德哭够了,皇后抚着她的背脊,抬头对沈幼安温声道:“顺德最近身体不佳,你多陪着她些。”
皇后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现,言辞间也尽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沈幼安不忍,忙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女必当尽心。”
皇后点点头,又陪着顺德说了些话,半个时辰后方才离去。
她一走,笼子里的鹦鹉立马抖抖羽毛,扯开嗓子叫道:“好饿,好饿,好饿。”
顺德抬眼看它,怨道:“就你饿!”
沈幼安不想顺德太过伤神,趁着宫女们布膳的空隙,顺着她话道:“这只鹦鹉没有名字吗?”
“没有啊,我父皇差人把它送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顺德盯着窗外的假山发呆道:“再说了,名字很重要吗?”
“当然。”沈幼安尽力拉回顺德的注意,“有名字说明被重视着,当然重要了。”
她当初在松县时,除了活下去,另一大要事便是希望身边人叫她“沈幼安”,而不是“大丫”。
顺德瞥了眼鹦鹉,见它色彩艳丽,随意道:“那就叫它小彩吧。”
“不要!”鹦鹉一边叫着一边奋力撞起了笼子。
顺德无奈地看了沈幼安一眼。沈幼安沉吟片刻,瞧了眼鹦鹉油光水滑的羽毛,一拍手,定音道:“那就叫它秃秃吧。”
“秃?”顺德精神一提,挑眉问道。沈幼安得意地瞧了眼鹦鹉,点头应是。
秃秃在笼子里愣怔片刻,一双黑溜溜的圆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沈幼安,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想叫出声,顺德已经先它一步让宫女连笼带鸟地拎了出去。
二人听着秃秃翅膀的扑打声,相视一笑。
*
大抵是因为“秃秃”这个名字,这几天顺德心情是好起来了,秃秃却整只鸟蔫蔫地团在笼子里,怎么戳它也不搭理。
沈幼安担忧它这样下去,真成了只秃鸟,所以挑了个空闲的午后,拎着它去花园里转悠了起来。
虽是皇家花园,却也扛不住寒冬,入目的尽是白雪一片,沈幼安寻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亮眼的颜色来。于是,转了一圈后,她便打算回屋去。
她将笼子拎起,摸着秃秃的尾羽道:“走吧,回屋给你吃丝绒糕。”
听到要吃糕点,秃秃脖子终于抬了起来。沈幼安看着好笑,又摸了摸它的头,正欲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