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暗红色壁纸华丽,犀牛角椅子下铺了毛茸茸的毯子,泰利靠着椅脚而坐。半遮的落地窗外鸟雀翻飞啼叫,衬得他分外落寞。
“宝贝。”赵乐儿放下手机,在他身旁屈膝而坐。
泰利合上百看不厌的推理小说,淡淡应了声:“什么事。”
“阿姐那里有一个重要角色,找不到合适的人,想请你帮忙。”赵乐儿发誓,她这辈子最妥当的话都对泰利说了。
泰利抬眼看来:“什么角色?”
有时候会怀疑是否中了什么巫蛊,看了数年,还是会感叹好伟大的一张脸,也还和小时候一样迷恋他。
赵乐儿触碰泰利的手指,没遭到拒绝,便握了上去:“你跟阿姐谈,我就是个传声筒咯。”
泰利不动声色:“这很难吧,你爸爸不会想看到女婿出现在荧幕上。”
“阿姐有办法的。”握着泰利的手揽上她的腰,以面颊蹭他的脖颈。
书本掉落,膝盖碾过毛毯,呼吸渐渐闷沉。
*
手机振动,裴今倚着岛台查看。
赵乐儿发来短信:love love^^
姊妹情谊笃深似的,分明上一条还是“书评人联合批你新作滥俗厕所读物”。
裴今放下手机,再看顾淮聿炒饭的身影,心境变了。
他不是她失而复的人,她不该关心,不该起执念。他们的人生原本就不会有太多交集,何况现在她需要守住来之不易的家族地位,而他只是会带来麻烦的司机。
裴今想要打断他,可一盘蛋炒饭已经摆在了面前,蛋炒饭油腻腻的香气飘散。
“尝尝看。”顾淮聿抬眸。
裴今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丰富的刺激味蕾,饭粒弹牙。她点下巴:“还不赖。”
做不到面对面吃饭,裴今打开投影,随便找了部美食电影。
他们坐在沙发两端,任电影播放,安静地吃饭。
食物,是人类自蛮荒时代还未进化掉的本能,是通入脏腑骨血的情-欲。
电影里出现亲密场景,饮食男女的隐喻不合时宜。
裴今终于出声说:“看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顾淮聿说:“看到结局就知道了。”
“不喜欢的电影没必要看到结局。”
“也是,有这么多电影,何必在不喜欢的电影上浪费时间。”顾淮聿拿起遥控器,关掉电影。
如果人生就是电影,他们一定上演着彼此不喜欢的类型。
幕布自动升起,游鱼撞击玻璃。
顾淮聿收拾餐盘去厨房。
裴今坐在沙发上,想起他昨晚躺在这里的样子,手覆过水牛皮,慢慢起身。
“该走了。”
女人的声音闯入水流声,顾淮聿抬头:“现在?”
“现在。”不容置疑的语气。
裴今冷淡地说:“我会让文森特带你去看医生。”
顾淮聿松开手:“不用麻烦,改日我一定去。还是先送大小姐回去吧。”
“嗯。”
顾淮聿把裴今送回了武吉路住宅,不待丽莎留他吃杯冰饮便离开了。
骄阳似火,仿佛能听到树叶烤焦卷边的声音。丽莎碎碎念着司机脸上挂了彩像是打架了,怎么一回事。
裴今说没什么要紧的。
丽莎又说,这几天有野猫跑来了,夜里叫得凶,怪骇人的。
裴今喝了一大杯冰柠檬水,贪婪的没歇气,还是觉得渴。有什么缠绕着身体,一不小心就要犯禁。
打发丽莎去休息后,裴今从后门出去,撑着洋伞来到顾家旧宅。
白昼里园子没那么鬼祟,杂草丛生,空气里浮动尘埃,反而有点像童话里的遗迹。
敲了敲碗,呼唤小猫,睡懒觉的猫咪们不情愿地来了。
裴今抚摸猫咪软和的皮毛,轻声说:“跟你们汇报哦,来了一个新的司机,长得很好看,可是除了好看我哪哪都不满意,要不要辞退他呢?”
小猫长长的喵了一声。
“讨生活很辛苦,是啊。如果辞退了他,不知道他还能上哪去找这么好雇主。”
小猫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裴今轻声笑了。
*
这夜又在浴缸里睡。
清晨周靖康来敲门,见裴今穿着浴袍来应门,他蹙眉:“这些日子让你辛苦了。”
“我只是……”裴今想解释这只是个意外,并不代表精神状况不佳。
周靖康微微摇头,急迫地说:“舆论变了。”
裴今一顿,打开手机查看新闻。
此前媒体火力对准南邦药业,一夜之间爆出药监局审查疏忽,民众注意力转移,猛攻政府不作为。
裴今几经周折都没能做到的事,赵乐儿一下就做到了,不仅借助赵庆元管控的新闻频道,更有整个母家在背后支持。
这样的人才该是报业集团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今儿,我该怎么谢你。”周靖康泛起笑。
裴今淡淡地:“你其实埋怨我没有早点去求太太吧。”
“放心,事已至此,我们家肯定会退让的。”
周靖康推了一个会议,请裴今吃了一顿甜蜜的午餐。饭店里有人认出他们,要合影,裴今顾及周靖康的路人缘与党派支持率,亲切配合。
主厨亲自奉上最后一道收尾甜品。周靖康拿出一个丝绒盒子,爱意就要溢出眼眸:“知道你不喜欢礼物,这是我早就托人寻得的,你一定会喜欢。”
裴今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看见一对璀璨的蓝宝石耳坠,火彩亮度无可挑剔,尤其大。
当初顾议员以清廉亲民著称,爆出贪腐时震惊全城,检方搜查出的珍品就有这对耳坠。裴今听说过它的来历,其实是议员妻子家族流传下来的信物。
没有这些事的话,这对耳坠如今该在赵乐儿手里。
裴今没那么喜欢赵乐儿的东西,可当时不知为什么,盯着这张新闻照片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