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康竟还记得。
合上盒子,裴今像体贴的妻子那般笑着:“谢谢,我很喜欢。”
周靖康轻轻覆盖裴今手背:“之前的事就翻篇了吧,今后我们好好过。”
“当然了。”
“难得休息日,下午我却有事不能陪你。”
“没关系的,太太约了我下午茶,就刚才。”裴今看了眼手机。
“那么叫司机来接你。”
他们相携走出饭店,车已候在路边。顾淮聿站在车门边,微微垂眸。
“我走了。”裴今对周靖康笑了下,勾身上车。
车缓缓驶出,裴今瞧了后视镜一眼,只能看见男人刀锋般的下颌角。
抵达目的地,裴今将盒子随手交给顾淮聿:“帮我保管下。”
“这是……”顾淮聿迟疑片刻,“该很贵重,还是大小姐收着罢。”
裴今微微蹙眉:“这点事都做不了,要你来做什么。”
顾淮聿低头收下盒子。
“打开看看吧,免得货不对板。”再没看他一眼,走进酒店大堂。
造型独特的酒店高耸于狮城海角,是闻名的地表建筑。太太家持有该国际顶奢酒店的股份,并且是这一间酒店的业主,即拥有这栋大楼与地皮。
太太家做房地产,与赵家珠帘合璧。她有一个美丽的华文名字,云昭。
周末来酒店喝下午茶的人不少,窗边的年轻男女举着手机凹造型。裴今戴上墨镜,来到酒廊屏风后的座位。
印象里云昭一直盘着乌黑的发,妆容淡雅,容颜不败。裴今问候了一声,在对面落座。
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云昭只喝茶:“我们母女俩很少这样子单独约会吧。”
裴今浅笑:“阿妈这么忙,偶尔叫我一次我就好开心了。”
“这次,多亏你对关心乐儿,原先我都不知道她心里藏了事。”
“我应该做的。”
“你的付出我看在眼里,所以不得不答应乐儿的要求。”云昭放下茶杯。
“我知道让泰利出镜不妥当,爸爸那边——”
云昭轻轻摇头:“这点小事,你自然能办好。”
交易双方要等值才公平。
裴今心里一咯噔:“阿妈有什么吩咐,我竭尽所能。”
云昭朝窗外望了一眼,码头繁华:“狮城地小,公屋紧张,政府在想办法收回部分过于占据资源的地皮。马场停牌的新闻你听说了吧。”
狮城经营百年的赛马场都能停牌,一个小小的高尔夫球场有什么不能拿来盖楼的。
裴今不语,云昭体贴地说:“你毕竟是周家的儿媳,让你开这个口实在难了些,让庆元做你的说客吧。”
裴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说:“这茶没家里的好喝。”
云昭满意地笑了。
裴今正要告辞,云昭不经意提起高珠晚宴上的骚动。
“庆元说,你那个司机肖似顾家的儿子,一时惊吓出了手。”
他们母子三人倒是好玩,互不通消息。
难不成顾家的事有什么阴谋在里头,以至于顾淮聿本该死了,赵庆元却留了他一命?
裴今面上不显,轻叹:“也不知道靖康怎么做事的,庆元当时提醒了我,这么晦气,我正打算把人辞了。”
“这些讨口的人,找个体面的活儿也不容易。别让人说我们赵家亏待人,你用得惯便用着好了。”
“阿妈说得是。”
裴今下楼,金色的电梯四壁映出许多个她,像万花筒,迷失了自己。
见到大小姐出现在大堂,酒店职员彼此传递消息,门童恭送。
裴今上了车,看见丝绒盒子就放在后座上。
满腔的情绪没有出口,埋怨起不该出现的人。裴今冷冷地说:“让你好好保管,你就这么丢在这儿。”
顾淮聿没回头,也没抬头看后视镜,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温度:“不如我帮大小姐戴上怎么样?”
裴今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耳垂。
那年在学校,裴今是赵家的女儿这件事很快就流传开了。戏剧社的孩子并不在意,后来想想,他们都非富即贵,早就把裴今当自己人。也正是因为这一身份,社长才把文学顾问的担子交给她。
文学顾问是社团的财力保证,顾淮聿还有一年才毕业,裴今与他形成了王不见王的局面。
那是个礼拜日,戏剧社敲定剧目,全员齐聚学校礼堂。民意选举顾淮聿饰演李尔王,李尔王历来的形象是一个奢华的暴君,权杖、王冠,重重的耳坠也不能少。
不知怎么回事,大伙儿吵闹着要给顾淮聿打耳洞。
蹇昆绮追得顾淮聿满场躲,最后将他逼上舞台,几个学长学姐死死守在台下。
顾淮聿摊手,笑得无奈:“好吧,今天就是我的处决日。”
“上刑具!”蹇昆绮大手一挥,学长便递上椅子。
为了看得清楚些,人们一窝蜂围了过去。顾淮聿退无可退,只好坐在椅子上等待行刑。
蹇昆绮将银针消毒,正要往顾淮聿耳垂扎,他偏头避开了。
众人齐齐倒彩:“行不行啊社长!”
蹇昆绮辩驳:“他要躲哎,怎么怪我……”
“换人上吧,谁想要这个殊荣,给我们残酷的李尔王献上耳洞!”
好几个学妹跃跃欲试,想拥有与顾淮聿亲密接触的机会。
蹇昆绮扫过众人,看见默默站在台下的裴今,灵光一现。
“这个机会非那个学妹莫属啊,两任文学顾问交渡,多有仪式感。”
裴今摇头。
可社长号令哪容得她拒绝,台下的人推搡,台上的人拽她。她跌跌撞撞地扑进人群,眼看要撞上顾淮聿,他一把托住了她手臂。
青春期孩子的兴奋劲没完没了,人们欢呼、起哄。
注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裴今后知后觉脱离他臂弯。
“交给你了。”蹇昆绮将银针再次消毒,递给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