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从外面砸窗而入,而是有人端着这屋子里的椅子从里面砸开了窗户,而且地上的血也并非都是从她身上流下的。
像是陡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一般,云向迎猛地呼了一口气。
原来不过虚惊一场。
他的目光停留在桌案空空的鸟笼上,应该没有什么杀手会在杀人后还惦念着一只鸟儿的自由。
满心庆幸与欢喜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站在廊下扶栏向下望去。
下面人影憧憧,却不见他要找的人。
方才那个在楼梯上跌倒、身着一袭鲜红衣裳头戴珠玉梳篦的长发姑娘早就不见了踪影。
竟又被她给逃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但唐壬奇却及时出现在他的身边,低声提醒道:“二爷,刘尚书在下面。”
户部刘尚书是他最近竭力结交之人,今日在此宴请的贵客便是他,而此人不仅做过渝心公主的先生,以后还最有可能成为新一任相国,是他断然得罪不得也不能惹其生疑的人物。
原本已经松开栏杆的手又握了上去,转念之间,他便明白了一切。
不久前,她将这里最鲜亮的衣裳穿在了身上,又将自己的外衣套在最外面,还取了这里最常见的首饰藏在身上。而后,她用蜂蜜与红墨汁调出了与血相似的东西,部分洒在地上,部分涂抹在身上,一切妥当后,她用椅子砸开了窗户,假装被刺昏迷,最后趁着仅剩的打手不留意时将其打晕后逃走。
金蝉脱壳之计。
想到此处,他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令牌,一时间情绪复杂,既欣慰又恼怒。
欣慰的是她竟猜到了自己会在看到公主府令牌后方寸大乱,以为她当真被公主所派的杀手刺杀,从而在上楼时并没有发现那时的她正沿着另一边的楼梯下去。因为若是没有那块染血的令牌,他定然会怀疑这是她设下的圈套。是以,他觉得她了解自己。
恼怒的是,她为了逃跑不惜伤害自己,因为令牌上的血是真的,而且为了骗过其他人,她很有可能的确将匕首刺入了她的小腹。也正因为她受了伤,在下楼时才会在楼梯上跌倒。
人声鼎沸中,慢慢地,他不由心生哀凉。
不是因为她逃了,而是自己竟然庆幸她只是逃了。
方才在推杯助盏间听到她被刺的消息时,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一刻,他追悔莫及,痛恨自己为了将她强行留在身边而害了她,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念头。
早知如此,便不逼她了。
以后,他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真的发生。
那便不能逼她了。
更何况,如今自己在众目睽睽下,连追出去都不可能。
他满目的繁华锦绣渐生荒芜,毫无生气,早在少年时就开始谋划的宏图霸业,这时竟也索然无味了。
楼外小巷的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阴影中,许长恒将鲜红的长裙和头上的首饰丢在了墙角,而后随手挽起了散开的长发,转身对站在灯笼下的颀长身影道:“这次麻烦你了。”
方才揽着她的肩膀掩护着她走出了青楼的林宵早就看到了她小腹上的伤口,皱眉问道:“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虽有些生疼,但她还受得住:“我的匕首是特制的,看起来刺得深,其实只是伤了皮肉,不打紧的。”
上次渝心带她去公主府时,她被带到宫女专用的汤池中沐浴,也多亏公主借此有意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她才能在那里顺走了一个被掉落在地的公主府令牌。
当时她本知道这令牌最为好用,不然今天只怕还唬不住云向迎。
默了默后,她问道,“你突然离席,不怕他起疑吗?”
“他今天宴请的是未来的相国,我出来之前已经将那人给哄到了大堂,他此时应该在忙着怎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宴席之上,不会留意我的。”解释之后,林宵又道,“今晚的宴席十分紧要,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还三番五次地离席,我便猜到他又要对你动手了。你,没事吧?”
“我很好,”她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华灯绚烂的高楼,试着问他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可见到唐壬奇带着一位昏迷的姑娘去了何处?她穿着水绿的衣裳,挽着流云髻,你应该也见过她,她是南和衙门的厨娘。”
她刚一开口,他便知道她问的是吴映雪,但还是等她说完后才道:“她没事,唐壬奇已经派人将她送回武平侯府了。”
她放了心,看了他一眼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叮嘱他道,“看来你还是和他在一起,与虎谋皮,你要当心。”
林宵默然点了点头,见她有意离去,迟疑之后还是道:“安川他,已经被打入死牢了。”
正在察看四周情形的她不由身子一滞,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你说什么?”
“其实他还未被定罪,原本是不该这么快便被移到死牢的,但大理寺对外的说法是人证物证俱在,只缺他的供词而已,是以在今天午后已经将他移交到死牢了。”能看得出她紧张与担忧,他虽心中酸楚,但还是强行忍了下来,道,“我打听过了,之前大理寺也有这种情况,晚则明年秋后,早则一两日,案犯就会被斩首。”
她早知自己时间不多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我知道了,多谢。”惊惧之下,她抬脚便走,但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转头对他道,“若是辛苦,还是回去吧,京城虽大,也不一定要争一席之地。”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默然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黑暗中,他才以分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以往,我不回去,是不想再做任人欺凌的林宵。如今,我不回去,是要帮你牵制住他。相信我,以后有我一日,他便不能碰你分毫,这应该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