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立仁电话打得特别晚,他为了不吵到我睡觉,几乎都睡在了书房里。
一天,已近午夜,我被“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吵醒。想到近期的战况,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拿起床头的枪,披衣走到门前,谨慎地问:“谁呀!”
立仁听到后,急忙从书房里赶了出来:“哦哦哦,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
他将人从门口迎了进来。我定睛一看,竟然也算是个“老熟人”--周世农,就是当初鼓捣立仁刺杀三省巡阅使的家伙。
立仁对周世农说:“来来来,噢,这是我的妻子,随我来,咱们到书房里来!”
周世农看了看我还有我手里的枪,礼貌地对我微笑点头,随立仁进了书房。
梅姨披衣在房门口观望了一阵。
梅姨对我说:“都是来路不明的人,可夫,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回道:“梅姨放心吧,立仁是有分寸的。”
梅姨说:“可我,我听他在电话里跟人家尽是枪啊刀的,哪儿哪儿驻哪样的军队,可夫……你不管管?”
“梅姨,这是立仁工作需要,这边我看着呢,您先去睡吧。”
书房内立仁和周世农压低声音说话。
立仁:“凌晨六点?消息可靠?”
周世农:“绝对可靠,工会里我们安置了些青帮弟兄。红党已往下分发了枪支弹药,确定了攻击目标——北洋军的军营,各地的警察署、车站、码头、电报局,包括占领市政衙门。”
“噢,这架势像是要接管整个北洋军在上海的政权。”立仁眯起了眼睛,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听说他们已经计划,一旦起义成功,立刻成立上海市民政府。”周世农把探听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立仁。
我去厨房煮了些咖啡,还准备了事先烤好的饼干,敲了敲门,“立仁,周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立仁,示意周世农停下说话,赶忙把门打开。
“太晚了,也不知道你们要忙到多久,我煮了些咖啡,还拿了些饼干,你们边吃边谈。”我把东西放下,就轻轻关上了房门。
我知道起义的事情就在这两天,我也知道这回立仁不会上战场,我以为他只是负责协调,但是并不知道原来他在另一个新的战场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周世农问:“蒋总司令到哪儿了?”
“他的专船还漂在南京的下关码头。”
“还在南京?得催催他。英国人,法国人,还有日本、美国,都担心上海会落到对方手上。”
立仁想了想,摇起了电话:“接线生,请给我接一个南京长途……”
当晚,不知为何,我拖出了行李箱,摸了摸我的军服,还有我的医官军衔,将它们重新放了起来。
我还是把枪放在了床头,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凌晨六点,我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枪炮声,行动开始了。
吃早饭的时候我看到公公的脸色就不是很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劝他们不用担心。
隐约的枪炮声中,瞿霞骑着自行车赶到立仁家。一到门口,便扔下自行车扑向门铃,急促地揿着。
我打开门后,我将瞿霞迎了进来,侧身迅速看了看有没有尾巴,立马把门关上,沉着地对瞿霞说:“走,到书房谈吧!”
瞿霞以微笑点头,看向家里不明所以的梅姨和杨廷鹤,鞠了个躬,算是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匆匆跟着我进了书房。
梅姨看到了,紧张地对杨廷鹤说:“这不是瞿家小姐嘛,上次来我们家的?”
杨廷鹤对梅姨说:“去去去,去外面看着点儿,别让外人进来!”
在书房里,立仁放下手中的电话,对瞿霞一摊手:“实在抱歉,联络不上。”
“怎么会呢?第一师已经到了南郊龙华。”瞿霞感到困惑。
“可能还没接上头,部队刚到。”立仁解释说。
“这还用接头吗,枪炮声响成这样,二十里外都能听到。”
立仁说:“要不这样,瞿小姐,你带着周主任的信直接去南郊龙华面见薛师长?”
瞿霞想了想,说:“好吧,我自己去!不过,在我离开后,如果你联系上了,请你务必转达我们的请求。”
瞿霞取过桌上的信函,我给瞿霞准备了些巧克力和水,“路上要小心。”
她向我点了点头,“你也是。”她便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立仁拿起了电话:“薛师长吗?请你严格执行总司令的密令,无论何人带了何信,你的第一师都不要理睬,决不允许一兵一卒参与他们的□□!”
送完瞿霞的我回来,听到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地觉得有些不好。
“立仁,你这是······”
我有些不可置信。
“可夫,你应该明白的,这一切都是校长的安排。”
立仁的神情不明,却不容置疑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