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枪炮声,不知为何身体渐渐有些发冷。
“咚咚咚”的敲门声把我惊醒。
把门打开,是周世农,他对我点了点头,直接进入书房。
书房里隐约传来立仁的电话声:“什么,已经打下了天通庵车站?正在进攻商务俱乐部?那北火车站呢?也危险了。妈的,我看北洋军也是腐朽到家了,屁大一点工夫,就土崩瓦解了……什么?英国军队的装甲车队也开火了?我看事态严重了,不是可能,英国人已经武装干预了……”
书房门关上,声音隔断。
梅姨看了看杨廷鹤:“你儿子把仗打到家里来了。”
“他这哪是打仗?屁,也就是个看客,隔岸观火,帮着北洋军、英国人整死别人呢!”杨廷鹤说完,又看了我一眼,不由忧心忡忡。
在没有果党军队的支持下,红党艰难地赢得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战后,我组织了沪市江浙财团的医疗慰问队同红党的工人慰宣队一起到北伐军的部队里慰问士兵,也想顺路去看看立青。
原先立仁不同意我这么做,我劝不动他,还是楚材想得深远,说了一句:“红党有的,我们也应该有。”
不过在他的“建议”下,原先的名字,改成了国民医疗慰问队。
立仁嘴上说着别去打扰立青,还是把好些东西给了我,叫我交给他。
我将药品送到了部队的临时医院,一些受伤的工人都转到了这边治疗。
我也上手缝合了几个工人的伤口,等手感慢慢上来了,才发觉天色不早了。我拿着一些吃食还有衣物,等赶到了立青所在的营地,天色已经大暗了。
我只能差人告知家里,告诉他们我明天再回去。
我终于见到了立青,我们两人许久未见,但一点儿也不生疏。
“我感觉你成长了不少。”我看到了床头丑丑的北伐娃娃,又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说道。
“是吗。”他见到我很开心,“家里还好吧,父亲他还好吧。”
“好着呢,梅姨还给家里添了个小妹妹,叫立秋,是立秋那天生的孩子,特别爱笑。”我边说,边从包里拿了一些吃食。
“你尝尝,我给你带了,上海有名的红肠,还有巧克力,对了,当初我和立仁结婚的喜糖我也给你留着。”
天彻底黑了,我得赶忙赶回慰问队的驻地了,临走前,我跟他说:“都到了上海,有空就回去看看吧,我觉得父亲还有你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着你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向我道别。
我远远看到看到一师的驻地上热闹非凡,有时还会有叫好声传出,时不时的还喊起“打倒军阀”、“革命万岁”的口号。
真热闹啊!
我问了问,原来是工人慰宣队的演出。想着军营里走动也不是很方便,远远看了会儿就去休息了。
回去的时候,我还和来接我的立仁提了一嘴。
“原来我在广州就知道瞿霞他们还会编话剧,还去看过几场,觉得他们演的特别好,没想到昨天又见着了。”
“一师军官和士兵们反应怎么样?”立仁问道。
“他们反响特别好,还一起高喊‘革命万岁’呢。”我看着立仁脸色有些不太好,忽得想到些什么,发觉自己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可夫,你这个表情,紧张什么。”他笑了笑,“又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和我说了这个事情。”
因为战事,租界设了许多关卡,外籍士兵与巡捕在一个个关口都荷枪实弹。
我们的车好不容易才通过了这些关卡,驶入了租界。
“立仁,北伐军当初的宗旨就是要统一中国,那么租界呢?”
我看向了他,问道:“国中之国,还是统一的中国吗?”
他看了看我,我们都不说话了。
我回到了家中,抱了好一会儿的秋秋。
过了两天,梅姨神神秘秘地跑过来,一脸兴奋的告诉我,她碰到了身任北伐军营长的立青。
我一脸疑惑,立仁没告诉公公和梅姨吗?
公公跑到了书房,想从立仁那里得到进一步确认。却和立仁吵了起来,我隐约听到从书房传来的声音:
“不是我小看你,你们搞的那一套我根本看不上。古往今来,文有文道,武有武德,那些阴坏的法术诈力,不是我们杨家人的本根。”
“父亲,你可以指责我这个人,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可你无权指责你儿子正做着的事,因为这件事不是我个人的事。我们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钱包毁于无知之手。如果你觉得我在你家里做这些事惹得你老不高兴,我可以立刻搬走!”
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气冲冲地走出了书房。
4月11日晚。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看着上面发下来的清党的命令,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