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声定住:“公主,我说过不必要。”我不放他走:“我想要赔给你,本公主从不亏欠人,让我赔给你!”他问:“为什么?”我戳他的臂膀:“你心知肚明。”他霎时竟红了脸,立马拉开与我的距离:“我不需要。”我干瞪眼:“你就这么讨厌我。”“没有!”“啊?”
打住噤声。
沉默好一晌,他盯着地,一字一句说:“不讨厌就不能拒绝。”好像没问题。这整得我不会了。我又问:“那你有心上人了嘛?”
“没有心上人,就不能拒绝……”
好好好,就是想拒绝我了。什么玩意。你没有心上人,我该怎么胁迫你。可想着不对劲:“你既然没心上人,为什么退婚,真为了你老师,就不该退,像我嘛,我就娶了苏家的女儿,死劲欺负她,拖垮苏家,给老师报仇。”
“公主,你会吗?”他轻轻笑一下,深一气,敛容闷闷道:“我去过浙南查寻暗访,五年前没有匪患,老师的罪状都是真的……我与苏家没有仇,也不会去寻仇。我退婚,一者是苏家确有构陷之嫌,按师谊礼法我必须做;二者与新人相处费时费力,稍不注意易生事端;三者,我不愿。”
原来是世人给你加戏。忘了你是个寡王。
他黑白分明的眼,熠熠生辉,语气微不满:“我都解释清楚了?”“哦,还行。”我也不满,“既然如此,我赔你一个玉有什么干系?”他像是小仙童要打坏观音的宝瓶,略有哀怨冷哼一声,“宫制之物,岂陷我于不利。”呀!我没想到这一层,何况父皇知道了也不打紧。他不懂,还老一套规矩。我解释不了这么多,顺着他话说:“我有钱,在宫外买一个给你就好了。”
“唔。”
雨好像停了。天色发亮。他沉沉望来:
“公主,你是真心…….要赔我玉?”眼底翻腾着昏黄的潮水。
“昂,君子一言。”还敢质疑本公主。
“那好,”他斩钉截铁,道:“那块玉七年前市值八百两有奇,不论现下货贵银贱,亦要八百两的玉。还有三个条件,第一,不能是宫办、他人之物,第二不能用赎银,当银,借银,贿银,凡来路不正的银钱。第三,不能抢,不能偷,不能以势强占。公主,可否?”
什么丁是丁,卯是卯。一二三四五,写策论似的。我真想一拳撂过去。这是在赔玉呢,还是在刁难我。未册封的公主月例除杂物吃住穿行,能活泛的有一百五十两。我不随便花,也要攒半年。何况又要赏,又要乱买各种玩意。
我道:“我一时可能没有八百两。”他蹙起眉,放轻声道:“一国公主,也积贫如此?”我气:“不至于是皇帝的金锄头,可也就那回事。”他道:“五百两。”
“成成。”我不再讨价还价。他又把伞递来,等我接过它,一边说:“别忘了,五月十九日酉时正初,棋盘街大明门。”他不说,我还真忘了。我接过伞,“哦哦,好。”他放低声:“走了。”凤眼灿若月波,却抿紧唇,刻意冷硬撇下我。
背影清朗冷峻。
好别扭,这人。
我岂不是要折他身上了。越想越气。
举着伞,丧魂落魄、抹黑走回。贺太监提着灯笼,一豆萤烛,见了我,大吃一惊:“公主,怎么又来一把伞。”
“哼,谁知道?”
一个一个,都爱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