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黄沙堆积的山丘之上,立着一块墓碑,狂风吹不落,黄沙埋不了,在这之下,便是一位老者的躯体。
归远站在薄薄金光界线外,一言不发看着挺直背脊的人跪在墓碑前。
桃婳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
“爷爷!小桃花来了,小桃花不应该乱跑的!”
“爷爷你快活过来吧,小桃花以后不淘气了,长大以后要孝敬你,你不要离开我!”
“爷爷……”
归远立在一旁,看着她行跪礼,直到嗓子哭哑,再也没有力气后,她擦干眼泪,朝归远磕头。
月色寂寥,冷风萧瑟。
刺史府。
“朝廷向大泽山请了仙人下山除魔,不然这云州城里的百姓哪里还能存活下来!”
“只是可怜那些官兵将士了,一个活口都不剩……”
屋外端着吃食的侍从不知哪听得的消息,和人嚼着话。
“吱嘎”声一响,那两个侍从忙低下头恭敬喊道:
“远公子。”
归远瞧了瞧他手上的东西,“嗯”了声,随即道:“可是给里头那孩子的?”
侍从笑道:“回公子,是的。”
“给我罢。”归远伸手接过来,见两人要走,他止住,问:“此番动荡,可还有旁的仙门宗派下山?”
后边的侍从闻言抢道:“大泽山百阙宗啊,门中实力鼎盛,乃是天下第一大宗,此番下山一为斩妖除魔,二为朝廷所求。”
另一位侍从也道:“幸好百阙宗来得及时云州城得以保存下来,唉!就是可怜死去的百姓将士们了。”
现今状况,蛮夷已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却还要进攻中原,其中必有蹊跷。
归远面上淡然,道谢之后便进了屋子。
他来到书案前坐下,思考片刻,研墨提笔,不消片刻,纸中文字即成,他闭眼捏诀,往空中一掷,纸条瞬间化成一缕清风不见踪迹。
“咦……归远哥哥,你真的是神仙?”
归远表情微动,手中动作倏地停在空中,他朝光着脚丫站在塌前的小姑娘望去,见她眼皮肿得厉害,却歪着头打探,疑惑中带了丝丝激动。
桃婳见他默不作声地把手垂下,迈开步子地瞬间,她惊叹不已。
“大哥哥,我的脚板底不疼了唉!你真的是神仙?”
她向前走进几步,“那您能不能把爷爷变出来?我想他了。”
“生死有命,很抱歉,我没有这个能力。”
归远起身,转了个方向,挂在衣桁上的粉红衣裙瞬间落入他手中,他走近,把衣服堆叠在桃婳头上,小声道:“还有,这是个秘密,不可告诉旁人,明白吗?”
“秘密”二字让桃婳小脸霎时紧绷起来,她眼珠子转啊转的,抱着衣裳,一脸严肃地捂嘴点头。
见她点头如捣蒜,归远颇有些好笑问:“可会自己穿衣裳?”
桃婳这才觉得手里抱着的衣服有些冰凉,有点儿像辛大娘的成衣铺子里头的丝绸料子。
“会的,桃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还会帮爷爷穿呢。”
她抱着衣裳肯定道。
归远弯着眼半蹲下身,与她平视,“桃婳真孝顺,快把衣裳穿好,夜里凉,不能感冒了,不然爷爷可要怪我了。”
桃婳乖乖陇上外衫,笑地勉强:“爷爷很好的,不会怪您的。”
白日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此刻面容干净整洁,小手扣了半天外衫盘扣,待到下摆,发觉衣衫扣子系错了,她忿忿地“啊”了声,正要重新来过,却见一双白净纤长,骨节分明的手落入眼中。
盘扣一颗一颗被解开,她又听他带着平静又柔和的声音:“我快要走了,相识一场,我便把你交付给刺史大人,你要乖乖听他的话,可听明白了?”
刺史大人?
这里就是刺史大人的家?
桃婳茫然地一动不动,直到最后一颗盘扣被扣上,她低如蚊子的嗓音传进归远耳朵。
“您要去哪?”桃婳想到刚才的画面,她突然捂着嘴摇头,“我不会把您是神仙的事情说出去的!您能不能不要走,桃婳现在只认识您了。”
归远脸上无奈,却也温声道:“神仙是要保护苍生的,此番能遇见你,也算是我的幸运,你往后定能仙路无阻,愿望成真。”
“我……不能跟着你吗?”
她嗫喏道。
“此一去,前路未知,不可带着你。”
或许是气氛太过严肃,归远轻扯唇角,竖起食指比了个一,“我许你一个愿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桃婳小脸顿时又严肃起来。
“好好读书。”
归宜拍了拍她瘦小的脊背,道:“莫让旁人小瞧了女子的能力,你可能做到?”
“桃婳能的!我以后也会乖乖听刺史大人的话的,我会等您回来!”
桃婳朗声说。
归远宽慰一笑,忽从身后拿出一支约莫两尺长的琉璃玉笛,那是他悄摸着变换出来的。
“此物唤作望崖,以后就是你的了,待你长大后,自会知道它的用处。”
厅堂烛光昏暗,却照得白衣华服的男子似清风明月般的可遇不可追,简易的木簪束起,乌发倾泻,他站在烛光里头,与那位刺史大人交谈着,不时朝她看来。
“多谢刺史收留,但今夜,归远得离开,所以特来求您一事。”
“唉!归远小弟客气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怎敢提劳烦二字。”话落,崔道瞿摸着胡须狐疑问:“敢问归远小弟这般紧急,是要去何处?”
归远背手而立,却不答。
崔道瞿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见状他轻咳一声,又道:“你放心,我能帮得上,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归宜想起那双清澈的眸子,看了眼立在门外的桃婳,朝崔道瞿道。
“这孩子是个孤儿,唯一的亲人为护她而逝,而今世上独她一人,无依无靠,乱世之下,她又该何去何从。”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