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夜色弥漫,月满如盘。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蝉鸣清脆此起彼伏,落进正在辗转反侧的温梨耳朵里,显得格外聒噪。
被老王妃婆婆以休养身体的名义软禁在王府别苑已经三日,那个成亲三年只见过两回面的王爷依旧没有露面。要不是等着休书,温梨早就离开,也不用再受这些窝囊气。
温梨实在想不明白,堂堂一个王妃怎么能混的如此凄惨,就算娘家因罪流放,没有后台撑腰,但嫁进王府三年,身边没个得力人手不说,还能被年迈的老王妃拿捏,顺道被老王妃的亲亲侄女、王爷的表妹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一想到明日休书就会抵达王府,届时她变卖当初的嫁妆,恢复自由身,拿着钱财离开这个糟心地,另辟新天地,心中郁结便畅快几分。
她转了个身,却听到外间有行人轻踏草丛的声音,那声音及其清浅,在蝉鸣声中更加不易被人察觉。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和电视,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每当夜幕降临,温梨只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着困意袭来,久而久之,听力便异常灵敏。
温梨敏捷地翻身下床,轻轻扒开窗户,露出一点缝隙,夜色中,有几个身影在小心翼翼地挪动。
外间明明有看门的守卫,谁会这么晚来她这里?
再往近处,原是三个黑衣蒙面大汉,各自手里握着一把钢刀,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银光。
这就开始杀人灭口了??!!!
生在法治社会,温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饶是性格再是淡定沉稳,此刻也慌乱无比。
她捂着自己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来人,提高自己变成刀下亡魂的速度,心跳却在耳膜处打起鼓,震得她耳朵生疼。
疼痛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时间不容她多想,她扶着墙壁慢慢移动,她记得卧室后面有一扇窗子,通向后花园,而后花园有处矮墙正好可以离开这里。
路过梳妆台时,她拿起珠钗,打开窗户时,故意弄出了细微的声响,月光洒进窗子里,清风顺道钻进屋内,给这闷热的夜晚带来一阵清凉,温梨的脑子更加清醒。她奋力把珠钗往前方抛去,看到它落进不远处的草丛里,她才赶紧翻身滚进了床下。
就在她滚进去的一瞬间,室内门开了,久未有人打开的木门像是老者最后的喘息一般,“吱呀”一声。
温梨赶紧捂住嘴巴,屏住呼吸。
这个别苑不知荒废多久,自然也就无人照看,无人打扫,床底沉寂已久的灰尘突然闯入来人,都在叫嚣着腾飞,细微的颗粒被温梨吸进肺里,她忍不住想要咳嗽,但她透过床底的缝隙看到那寻她的脚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第一个进来的人冲着床褥砍了几刀,震得床下簌簌落灰,等到掀开被子一看,却发现空无一人,瞬间着急起来。
明明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并无外人知晓,怎么会被猎物逃脱?
剩下两人立刻对屋内展开搜索。其中一人来到窗前,看到窗户大开,又想到进来之前确实听到开窗的声响,翻窗前去查看,没走几步,瞧见那支珠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大抵是猎物发现他们的行踪,匆匆出逃,才不慎将此物遗失在此处。
思及此,他吹了一声口哨,其余两人步伐整齐,相继跳出窗外。
确定他们走远之后,温梨把手从嘴边拿下来,若是那声口哨再晚吹两秒,那个人就要弯腰查看床下。
这种场面,经历一次少活十年。
温梨从床下面爬出来,才发现背后已经湿透,混着灰尘,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双腿仍然止不住地打颤。她稳住心神,也不敢在此过多耽搁,穿上衣服,躲开那些守卫,从一个矮墙处翻身离开。
跑出老远,她才敢回身望了望这座名义上让她修养实则软禁的她的别苑,像极了这些天她在王府看到的景象:外面富丽堂皇,里面却腐朽不堪。
她擦擦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脸,挽起头发,快速离开。
仿佛是为了告别过去的某种仪式,又或者给身处陌生世界的自己一点勇气,她昂首挺胸,大步朝前迈进。
对于外面的世界,她自从一个月前穿过来之后也只见过一次,还是三天前她被一顶不起眼的软轿抬过来。那时她对自己的身份有一定的了解,只是贴身丫鬟不在,她少了打听消息的人。
好在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认定了抛下过去,对于王妃的身份与背景,她便也无需再寄挂。虽然没了退回的嫁妆作为行走江湖的筹码,但白手起家的事情温梨又不是没见过。
经过一夜的折腾,温梨早已筋疲力尽,此时晨光熹微,街上陆续有早起的生意人,扛着锄头干农活的人……而她此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实在有些引人注目。
她用身上仅有的银钱与一个村妇换了两套衣服,后又把那套女装扔掉,换上另一套男装。她不知道杀她的人究竟是谁,所以必须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预想一遍,当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出城,趁那些杀手还没来的及向他们的主子汇报,趁他们的主子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温梨再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俨然一幅农夫模样。原主虽然身材长相都不错,只是对于男人来说,还是有些玲珑娇小,任她怎么穿着,都像个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混在进出城的人群中,顺利出城,又狂奔了不知道几里路,看到那座城市离她越来越远,所处之地逐渐荒凉,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吊着的那口气一旦松懈,她再也坚持不住,摊到在路旁,此刻她又渴又饿,浑身无力,开始后悔为什么出城之前碰到了饼铺没有买几个大饼揣怀里。
睁眼望见蔚蓝无比的天空,终于能呼吸到混着青草和泥土芳香的空气,温梨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她再也不用回到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如履薄冰地伺候谁都欠她钱似的老王妃,生怕哪里惹到她,一跪又是大半天;也不用忍受那个花枝招展、一心只想嫁给王爷表哥却被自己捷足先登,于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时常煽风点火的表妹。
还没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