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了水的衣物一直紧贴在皮肤上,又被忽然大起来的海风一吹,就像是整个深海的湿冷都将舒徽妜裹挟其中。
昆图斯前脚刚走,舒徽妜正准备往放行李的小箱子里找衣服,一阵钻心难捱的钝痛兀自从腹部传来,一开始舒徽妜还能往前走上两步,可没多久她就慢慢扶着一旁的小木桌伏在了地上。
身上冰凉的感觉更甚,那股寒意似乎也要顺着全身血脉涌向下腹处,让本就疼如刀绞的舒徽妜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冷还是疼,又或是都有,但现在的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撑起身体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想去够桌上昆图斯留下的药剂瓶,可这些她都做不到。
这种感觉,几乎要比那日被扎尔一刀穿入后腰更加痛不欲生。
腿间忽然涌出一股暖流,意识朦胧间舒徽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暗暗郁闷这倒霉事怎么不偏不倚这个时候来,她措不及防不说,也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船上资源有限,这种女子私事又极为麻烦,她也不知该怎么和昆图斯说明白这件事,一时间更是头疼起来。
母亲还有家中照顾自己的婆子都与她说起过癸水的事,只是她一直没来,也没放在心上,在西大洲这么久遇到的危险境况让她将这等小事忘得干干净净。
她只记得临别前母亲说过,女子嫁人后需来了癸水才能与丈夫行房事,且往后便成了月事,每月都要来上这么一遭。
舒徽妜心里不免害怕起来,家中两位姐姐都曾来过癸水,姊妹们之间说些私房话时也聊到过这个话题,可都没人说会这般疼痛难忍的,若是往后每月都疼这么一回......
突然袭来的又一阵剧痛搅乱了她的思绪,激得舒徽妜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过头之后她胸口甚至隐隐泛起了恶心的呕吐感。
不知在地上缩了多久,门外终于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昆图斯是在甲板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才发觉了异常,他刚刚伤过人,闻到血的味道很正常,可这个味道却是从舒徽妜所在的那个舷舱里传出来的。
他立刻抛下还在自我反省认错的科德林,快步进了船舱,科德林见他忽然面色急切起来,也不明所以地跟在了后面。
昆图斯有些想不明白,他将舒徽妜从海里救起时明明没有嗅到任何血腥味,他是大致了解了她没有受伤后才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船的,现在船上一共就六个人,他们五个刚刚都在一起,她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这其中的古怪在昆图斯见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舒徽妜时就全部抛之脑后了,他大步冲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同样落过水,她身上仍在往下淌水,而昆图斯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半干了。
怀里的姑娘脸色白得吓人,几乎没有丝毫血色,许是冷到了,一直在不停地发抖,昆图斯也顾不得她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将她直接塞进了被子里,又顺手将那个她自己用布料做了个套子的火焰药剂塞了进去。
见她还有意识,昆图斯俯身轻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问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刚刚抱过舒徽妜的那只手的衣袖上染上了丝丝血迹,这大概是他托着她腿的位置。
“谁弄的?让我看看,很疼吗?”他见床上姑娘疼到五官都皱到一起,心下不忍,说话更轻了几分。
舒徽妜闻言也是大惊,昆图斯显然并不清楚姑娘家的事,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受了伤,她期期艾艾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只是硬拉着他想要掀被子的手不肯让他更进一步。
“别......我没事......”可怜的姑娘说话已经气若游丝,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昆图斯哪里肯信她,她本来力气就不大,如今这点推阻更是形同虚设,昆图斯拉开被子,果然见她身下有血迹,与身上的水渍一起在床单上晕开几抹殷红。
虽然这伤来得古怪,但昆图斯也见不得她这痛苦的样子,又碍于这伤处过于隐私,他不好贸然查看,也没再多问,只是起身去找治疗用的药剂。
刚要转身,床上的姑娘伸出手无力地抓住了他,昆图斯立刻停下脚步,刚刚与人动过手,他身上的温度自是不低,与掌心冰凉的触感反差巨大,他下意识拢紧了手,传递过去的久违的温暖让舒徽妜也努力攥紧了他。
“别走......昆图斯,我好疼,帮帮我......”她想不出解释现状的说辞,但她实在是太需要有人能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了,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少年,这一次也能救救她就好了。
许是感受到了昆图斯身上的暖意,也知道可以依靠之人就在身边,舒徽妜开口后便哽咽了起来,过去多次告诫自己要坚强的决心都在这一刻被某种莫名的委屈转化成了难以抑制的脆弱,她现在太需要人安慰了,这样的苦楚比死了还要难受。
她的身上真的很冷,昆图斯心疼她这幅可怜模样,没有再执着地去找药剂,转身回来将她抱进了怀里,还捎带手地把那个被她称作“汤婆子”的药剂瓶塞进了她手中。
他坐在床边用被子将她裹好,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随后再次询问:“你怎么了?哪里疼?我看你受了伤,还在流血,要早点处理才行,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好吗?”
她不肯说,昆图斯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耐下心来一遍遍重复,可舒徽妜这个样子却又让他心里着急,万一是被什么海里的怪物伤到,处理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她几乎全身无力,但抓着自己的手却很紧,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宣泄痛苦的方法,昆图斯能想象到她的煎熬,虽然想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愿,但她要是还说不出来自己身上的问题,他就只能强行给她检查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确定自己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任何事的科德林也在此时进入了舷舱,他本想下意识地开个玩笑为自己打破这个二人世界找借口,但舒徽妜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是什么能笑得出来的样子。
“她怎么了?”科德林将这个昆图斯根本没弄明白的问题又抛给了他。
昆图斯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她受伤了,又不肯让我帮她处理伤口,只说疼,我见她裙底都有血迹,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