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特伯格最终还是败在了昆图斯的剑下,哪怕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也依然如一座坚实大山一般的格瑞坎之剑,在看到同样狼狈的少年毫无防备地朝他走来时,他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老实说,这就是我预想中的结局。”他笑得就好像是和昆图斯在酒馆里相遇,一起喝了一杯那样畅快,“我们俩这身价,死在龙手里不划算,死在别的东西那又掉面子,还是在这儿争个你死我活更痛快。”
昆图斯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疲惫地开口:“卡巴瑞?还是波德罗家的人也参与了?”
恩特伯格收起了笑,他躺在地上抬头看到了头顶明晃晃的日光,冬季的太阳照不暖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越来越冰冷。
“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不会暴起一刀拉你同归于尽?”他心里很清楚昆图斯是个多谨慎的人,也相信他明白自己如今还有这个能力。
昆图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追问:“卡巴瑞现在在哪?”
恩特伯格用余光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少年,他还是他记忆里那副冷漠自我的样子,一个人两把剑,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杀伐善恶皆在他一念之间。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好笑,他为了所谓的名誉留在国王麾下,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葛西利亚,可到头来,名声与这小子一般高,过得却是替别人卖命的日子。
“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应该和你们一样,自己在外闯出一番成就,然后快快活活地过日子,而不是当一条国王的狗,被那些满脑子肥肉的贵族随意支使。”只可惜他现在才想到,似乎为时已晚。
这也算是回答了昆图斯前面的那个问题,昆图斯懂他的意思,虽然两人见面不多,甚至说不上是朋友,却是意外地了解彼此。
昆图斯垂眼看着地上的恩特伯格,他的络腮胡子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其实如果不是在打架的话,他看起来还算和善。
“自己干也没什么好的,接不到活就喝西北风。”他也顺着恩特伯格的目光抬头看向了天上那一轮闪耀的太阳,但除了刺眼,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接不到活?你个小杂萝卜可出名得很。”恩特伯格又咳出一口呛进气管里的血,他的内脏破裂了很多处,如今就算没有杜赫银,那些伤口也让他的自愈能力无力回天。
“出名的后果就是回去一趟都要被你堵在这里找麻烦。”他突然坐了下来,最终还是扛不住那种深及骨髓的疼痛感,疲惫地弯下了腰。
恩特伯格斜着眼看他这一副要死的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如同一个被遗弃的老旧破风箱:“哈哈哈哈,今天是我棋差一着,但你也只是险胜而已,这个结果我可以接受。”
恩特伯格虽然做事从不讲究什么,但在他看重的胜负面前,输了就是输了,差半步也是输,既然认输,他自然也不会计较着要将对手拉下水,这就是昆图斯敢肆无忌惮靠近他的理由。
那位领主给恩特伯格的指示是,让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昆图斯,而现在的昆图斯只需要恩特伯格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挥动那把刀,就能被他拉着一起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但最终恩特伯格都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
又咳出一口血,恩特伯格的声音已经完全失了力道,他却还是强撑着用气若游丝的沙哑声线跟昆图斯掰扯些过去的事:“听说是为了华伦?我还记得他,他说索戈利可以接纳任何愿意留下的人,还问我要不要也留在那儿,可惜,当时我要是答应就好了。”
昆图斯没有应声,恩特伯格却还是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卡巴瑞那个老东西,呵,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但肯定还在南部领地。”
“昨天杀了一只狮鹫,战利品给了国王,他还没给我报酬,好几......”
他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喉咙里,有所的表情也一并在这一刻凝结在了脸上,只有那双委顿的眼睛依然望着太阳的方向。
昆图斯在他的尸体边坐了一会,等体力恢复到可以行动的时候,才忍着全身的剧痛站了起来,他麻木地朝梅拉离开的方向走去,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想不到,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可以想点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与那些因为体型差异而不好应付的怪物不同,和一个难缠的屠龙者打架很容易在耗费巨大的体力精力之后身心俱疲,甚至还会感受到被激起的龙类血脉那种沸腾一般的灼烧感。
恩特伯格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但现在他没有时间停下,他得回去杀了贾维斯,然后找到卡巴瑞。
他要尽早结束这一切,然后去把舒徽妜接回来。
空荡荡的脑子里浮现了那个东方公主温婉的笑......她过得还好吗?
没有她的这一路,他竟然会觉得极度不适,就好像身边总是少了些什么东西,有时遇到路边有什么怪物野兽他都会下意识地去考虑她,然后发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可是独行的屠龙者,这是在干什么。
在看到席尔倒在地上的尸体后,昆图斯混乱的思绪才渐渐明晰起来,对于身边认识的人突然离世,昆图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屠龙者的死法五花八门,今天这个死在一群水鬼的围殴下,明天那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成殒鬼,意外每天都在发生。
他并没有对席尔的死表露出梅拉那样的悲伤,只是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梅拉差点被村民们得手的时候出手帮了她,让这场闹剧彻底平息下来。
现在的他太累了,身边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姑娘问他好不好,给他处理伤口,叫他好好休息。
所以他就只会榨干自己最后一点精力去行动,也没有管梅拉跟没跟上来,昆图斯再次骑上马背开始朝着索戈利的方向赶路。
舒徽妜是被噩梦惊醒的,不同于魇热症的噩梦,她自己做的噩梦模糊且没有逻辑,甚至在醒来之后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只是她仍然记得,梦里的人是昆图斯。
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舒徽妜很担心他,却怎么也到不了他身边。
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又回来了,刚认识昆图斯的那几天,只要他晚上有事要离开,舒徽妜就会整晚都睡不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