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连忙摇手:“你千万别多想,皇上与本宫多日不见了,本宫是听周皇后说,皇上十分烦恼,夜不安枕,自己来管这个闲事的。”
云橙神情虽然仍是郁郁,好歹松了下来,张皇后见机,继续劝道:“你与莫大人一往情深,当日谁都看在眼里,可是他这些时日毫无音讯,怕是……回不来了。”
云橙一听提到莫清歌,张口便说道:“娘娘此话不对,他还活着。”
张皇后登时后悔,不该先提什么莫大人,招出她疯话来,于是转开话题,继续劝道:“你还这么年轻,又是无依无靠,偏有皇帝真心疼你,旁的女子哪有这个福分?就因为他是真心疼你,才不忍勉强你,连正面跟你提上一提,也是不敢,否则一道圣旨下来,哪有你说愿不愿意的份儿?”
云橙品度张皇后的话中之意,就算不是皇帝授意她来,也是周皇后贤德大度,见夫君烦恼忧心,请张皇后出马说合的,此时她必须把话说清楚。
她沉吟片刻,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莫大人不管回得来回不来,我都是不能再嫁别人的。当时我与他困在玉龙雪山的山腹里,以为再也出不来,活不成了,我就逼着他同我拜过天地了。”
张皇后看她一脸天真之色,想象了一下她逼迫那个俊俏羞涩的莫大人的情景,忍不住露一丝笑意:“你这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如何当得真?”
云橙越发正色说道:“我们当着大明朝的龙脉拜了天地,怎么就当不得真了?”
张皇后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曾为一国之母,却从未曾听过龙脉一事,当下心中大奇:“你说什么?龙脉?”
云橙也奇怪:“怎么,龙脉的事,娘娘不知道?”
张皇后正色道:“不光我不知道,怕是连皇上也未必知道呢。”
二人话题离开了朱由检提亲一事,云橙讲起了在玉龙雪山的历险经历,如何被蛇群追,如何被关在玉龙雪山的山腹里发现财宝和龙脉,张皇后从没听到过如此惊险离奇的好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几乎将自己的来意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云橙把故事讲完,讲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大口喝着茶水,张皇后这才想起自己是干啥来的,刚张口想提,被云橙打断。
“娘娘一片苦心,只是此事……实在是不可能。自从在云南相识,到后来为信王府做事,我一直将皇帝当作亲哥哥看待。若是皇帝能谅解我的苦衷,我便还在皇宫居住,与娘娘做个伴,若是不能,我便回到从前的旧家去,也不打紧。不论在哪里,我都每日祝祷,皇上和娘娘待我的恩德,自是没齿难忘。”
云橙的意思虽斩钉截铁,话却说的诚恳动听,并没有伤人之处,也是这些日子锦衣卫办差的历练,张皇后听了笑道:“我料定皇上舍不得你出宫,你踏踏实实住着便是,闲来便去我宫里做个伴,你的故事我还没有听够呢。”
云橙把张皇后送走,独自一人回到屋子,天渐渐黑了下来,她没有点灯,独自一人在黑暗之中坐着,心里头举棋不定,该走还是该留。外头一排灯笼亮光,由远及近照进屋子,是朱由检来了。
云橙点亮灯火,他恰好走进屋来,如同往常一样,随从太监都不跟进来,等在门外院子里。
云橙站起身来,心中却怔忡不定,不知他到底要怎样。
但见他神色一切如常,脸上一个和煦的笑容,低声走到云橙跟前,对着云橙问道:“妹妹,你对皇嫂说玉龙雪山里有龙脉一事,可都是真的?”
云橙一听这话,皇帝原来真不知道这事,诧异地问:“哥哥怎会不知道这事?”
朱由检如常坐下:“说来话长,先吃饭,我们慢慢说。”
随行太监摆上饭,二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玉龙雪山的往事。
朱由检一面给云橙讲起当年成祖皇帝与建文帝争江山一事,一面观察云橙的反应,确认她不知道莫清歌的真实身份,才略略放下心来。
至于莫清歌在曾家灭门案结案时,为何没有透露龙脉一事,云橙刚想猜测,朱由检抢先解释了:“这个自然。莫兄弟起初不知道我是信王,如此机密之事,自然不能随便透露。待他知道了我是信王,又以为我必定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好提的。”
这番解释严丝合缝,云橙心中再无疑窦,二人安心吃饭。
用过饭后,朱由检并没走,提议二人吹笛抚琴,琴音清心,可以抚慰朝政之烦忧。
云橙欣然答应,琴声笛音如丝如缕,在宫院的上空飘荡。日子是如此的安稳祥和,又仿佛回到了昨日之前,就仿佛张皇后并没有来过,昨日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朱由检在心里暗暗叹息,自己终究是输给了莫清歌。
莫清歌猜对了。他既不忍强迫她,也舍不得她离开。
所以,他只能认命。把她当作心腹的臣下,商议公事,把她当作妹妹,弹琴,读诗。
但这样弹琴读诗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安稳祥和,越来越成为一种奢侈。
中原地区以李自成为首的造反逐渐蔓延到其他地方,声势越来越大,已经成为燎原之势。
与此同时,后金汗王努尔哈赤带着十来个能征惯战的儿子,牢牢牵制着大明的兵力,有取代大明,入主中原的虎狼之姿。
在这左右夹击的态势中,崇祯皇帝越来越焦虑,也越来越多疑。他对于朝臣百官的信任越来越低,既怕他们私通造反的草寇,又怕他们私通后金卖国,还怕手握兵权的武将们趁机谋反,总之是什么都疑,什么都怕。锦衣卫的职责本就是监察百官,防止有臣下谋反,在这种复杂混乱的情势之中,自然是分外的忙碌。
越来越忙碌,而又越来越不得圣心。
一方面,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秉性刚直,凡事讲求实事求是,并不肯为了迎合皇帝的疑心而无故冤枉了臣下。另一方面,一个人若是得了疑心病,那是无药可救,只会越来越严重,从此看什么都是相由心生。君臣相左,崇祯越来越不相信骆养性。
这时候就幸亏有云橙这么个人在中间调停。事情进展到后来,就变成重要的朝臣受怀疑的时候,云橙亲自出马,出去跟踪,偷听,再行决定是否给此人定罪,抓人,崇祯再不相信人,倒也还信任云橙,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