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神色闪过一丝慌张。毕竟没有人真的不畏惧死亡。
很快,他又宁定下来,等待着。
云橙却没有杀他,拿刀对准自己胸口就捅。
朱由检慌了,扑上来就抢:“你这是做什么?”
云橙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把刀从胸口拔了出来,献血流出来,她并不是想死,她还要好好活下去。
新的刀伤刺中胸口的旧伤,钻心刺骨的疼痛袭来,这样至少心没那么痛了。
朱由检拿起桌上一方丝巾,想要给她裹伤,又被云橙推到了一边,自己扯了一条发带裹上了。
朱由检一个踉跄,扶着墙角站住,也不敢再靠近她。
云橙眼泪如雨,纷纷落下:“这些年来,其实我心里一直在害怕,害怕是我害了他,终究还是我害了他。”
朱由检沉默半晌,忽然一个冷笑:“这你倒不必介怀。他为了你什么都是乐意的,什么都能豁出去,为了你能活下来,连祖宗留给他复国起事用的财宝,都毫不犹豫地献了出去。”
云橙打了一个突。
她忽然想起在玉龙雪山的山腹里,当莫清歌决定献出财宝的时候,蓝惊风那个惊讶无比的眼神。
当时莫清歌表现的完全事不关己,就是一个办案的差官,蓝惊风的惊讶和追问显得非常突兀,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云橙还记得。
这批藏宝,自从莫清歌的父亲对王世雄泄了密,被觊觎争夺了十几年,沾染了无数人命和鲜血,原来,竟然是属于他的。
蓝惊风家世代看守玉龙雪山,自然知道莫清歌是主公,没想到莫清歌竟然毫不犹豫地把藏宝献了出去……
而现在朱由检说,他是为了让云橙活下来。
云橙又问朱由检:“这批藏宝,其实魏忠贤和杜鹃都没有得到,是被你夺了去。”
朱由检脸上一个阴晴莫测的复杂神色:“这世上的好东西谁都想要,本就是你争我夺,永无休止。他失去的江山皇位,他不去争,不去夺,那么他的财宝和女人,他的性命,终究也要被别人夺走。他根本就是个愚不可及的傻子,杨之环也是。”
“杨之环是因为知道你杀了他,才辞官回乡……”
朱由检道:“不错,但我料定他什么都不会对你说,所以留了他在世上……”
云橙本来已经稍稍镇定下来,又开始发抖:“你是说……你是为了我……”
朱由检点点头:“不错。如果没有你,我不一定要他那么快死。我看得出他对皇位并无觊觎之心,还可以再为我出一些力,可是,茱萸台上一场烟花,让我明白,他若不死,你永远不会对我多看上一眼。你日日往乾清宫门前送菜送汤,连王四赵五都有份,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一次。”
“还有,我送了你那么多珠宝,你什么都不肯带,十七年了,你就天天带着这个凤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朱由检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不甘和妒恨,云橙真不知是该哭一场,还是该歇斯底里地笑出声来。
他是堂堂天子,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他都介意,这些年了还念念不忘,这人的心胸气度该有多狭隘,平日里又伪装得多么不露痕迹?
云橙怔怔地望着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朱由检也不再说话。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噤:“江河……江河……难道也是你杀的?”
朱由检点了一下头:“为了能把你留在我身边,能把我当成最亲的人,把我当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云橙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号,拿起身边案上的乌金软刀,向朱由检当胸刺过去。
朱由检不闪不避,反而脸露微笑,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有无限眷恋之意。
云橙手里的刀到了朱由检胸口,又生生的顿住:“你叫我来,跟我说这些,说你做的这些恶事,就是为了让我杀你?”
朱由检脸上微笑消失,露出凄凉之意:“原本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若是那把金钥匙没有露出来,我情愿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拿我当最亲的人看待。可是既然你看到了它,我一想,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来一个痛快,可比什么都强。”
云橙究竟当差做锦衣卫首领这么多年,无论自家如何深仇大恨,于国家大事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诧异问道:“你想寻死?大明的江山你不管了?”
朱由检此时又回到了一个君王的身份,神态颇有几分傲然:“我已经派骆养性护送三个皇子去了云南,那是我大明龙脉所在,希望能有卷土重来、收复江山的一日。我愧对祖宗,只能以死谢罪。云妹妹,你这便杀了我吧,既是为你自己复仇,又是成全了我,也不枉你我二人相守这十七年的情分。”
云橙恨声说道:“你就这样喜欢算计人?什么人逃脱不掉你的算计,莫清歌逃不掉,杨之环逃不掉,现在连怎么个死法,你也要算计。”
朱由检苦笑一下,脸上皱纹显得更深了一些:“没有人生来就喜欢算计人,可是,如果不算计,我又怎能斗倒魏忠贤,怎能从阉党手中夺回大明江山,又怎能还朝政一个清明,还杨涟这些人一个公道?”
云橙虽然入仕多年,在臣子中位高权重,可她是武职,这复杂的话题也不想再纠缠,只问:“……你把他……把他埋在了什么地方?”
朱由检回答得干脆而痛快:“就在魏忠贤藏身的那个镇子,中心大道往东,南边第一所房子,当时我听说你受伤,着急赶了过去,后来手下跟我呈报,将他埋在了后园。”
云橙的心绞痛:“你要他去追捕,本就是打算杀他,再推到魏忠贤头上?”
朱由检没说话。
不否认就是承认。
一串泪珠从云橙脸上滚落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那天晚上,她还在跟他闹别扭,发脾气,浑然不知有天罗地网等着他,还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定了定神,又问:“……他功夫那么高,你的人怎能拿得住他?”
“我找人假扮你受伤,叫他看不清面目,他